保定與大都相距僅三百四裏,若是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全天奔走,不消兩三日,便可抵達。那女子帶著魚幸,初時一天跑上五六十裏,兩日之後便放慢了腳步,魚幸不識路途,隻得由她。
自此一路向北,又行了四日。
那女子一如既往,夜間必要練劍,而魚幸每夜必給她吵醒,忍不住心裏的衝動,都要去瞧看。那女子一直未曾察覺。
這一日天高雲闊,暖日懸空,此時是二月天氣,正是春播之季節,天氣晴朗,微風徐來,令人心情大覺暢快。
天色向晚之時,兩人一同一處荒野。那女子將魚幸頭上縛的黑布摘了下來,待他恢複片刻,說道:“這已經到大都野外了。此去城中,不過十來裏路程。”魚幸吃了一驚,說道:“已經到大都了?”那女子笑道:“若不是我在途中指引你繞了許多彎路,隻怕早就到了。”
魚幸叫起屈來:“我心中掛念師父,恨不得早日到大都來,你卻在半路上指我胡亂走。”那女子微笑道:“你不須譴怪於我,我且問你,這幾日奔走之時,你是否覺得腳下輕便了許多?”魚幸點了點頭,道:“我依著你授的法子,奔走之間,果覺兩條腿輕便舒暢了許多。”
那女子伸出右手朝天空中一指,問道:“從林中望去,你看見了幾顆星星?”魚幸仰頭看了片刻,說道:“一共是十七顆。”那女子撫掌道:“不錯,不錯。那你望對麵那山崗前排共有幾棵樹?分別是什麼樹?”魚幸定睛看去,說道:“一共是十二株。左邊三株與右邊兩株乃是杉木,中間靠左的是兩株楓樹,另外五株是柏樹。”那女子拍掌叫道:“不賴,今天是二月初五,正是月缺之時,你能看見黑夜中微弱的星光,也能分辨出那十二棵樹的類別,當真不賴。”
魚幸問道:“前輩問這個幹麼?”那女子反問道:“平日你師父教你你練眼力之時,在漆黑之夜,可看清多遠開外的事物?”魚幸沉思道:“師父最後一次讓我練功之時,我看清的乃是兩百二十四步之外的樹木。”
那女子道:“這裏去對麵山崗,隻怕有三百來步吧。”魚幸目測一眼,果然有三百來步,頓時滿臉狐疑,難以置信:“當真麼,當真麼?”
那女子又道:“這幾日來,你尚覺得眼睛脹痛麼?”魚幸道:“不曾了。”忽然之間,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跳將起來,說道:“你,你將黑布縛在我雙目之上,不僅訓了我腳力,原來還練了我的眼力。”語音之中,大為訝異。
那女子嘻嘻笑道:“你這小子看似呆頭呆腦,原來也是聰慧達人。須知武無定法,吃喝拉撒,舉手投足,都是武學,短短三四天,你的腳力與眼力,都較我與你相見之時厲害了許多。日後奔走之時,心中務必記得我教你的法子,過個一年半載,功夫定能更上一層樓。”
魚幸心裏糾結:“她說得似乎極有道理,但她這般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再也忍耐不住,問那女子道:“前輩,我不曾與你相識,你處處與我為好,究竟為何?”
那女子道:“說你呆頭呆腦,你卻不信。既然你猜不出來,那我便賣個關子吧。臭小子,你過來!”聲音之中,自有一股威嚴,魚幸竟不敢違拗,徑直走到她前麵。
那女子身子霍地朝前一探,右手朝魚幸抓去。魚幸大悸,慌忙閃身。驀地腰間一空,隻聽“哐啷”一聲,一襲白光閃過,腰間的那柄泣劍已給她拔了出來。
那女子“嗖”地一下坐回原地,叱道:“躲什麼?”魚幸見她撤了招式,忙不迭停下,臉上一陣煞白。
那女子輕輕道:“你過來,把你這幾日看的劍招一一使出來我看看。”這幾個字說得風輕雲淡,可聽在魚幸耳中,震得他耳膜作痛,他大驚失色,險些嚇得跪在地上,額上汗珠汩汩,顫聲說道:“原來……原來……魚幸無禮,懇求前輩責罰……”
那女子“哈哈”笑道:“從第一天晚上我在林中練劍,你在蒼鬆之後窺視,我已發覺了。我每次收劍之後都要打坐吐納,是怕我發覺了你令你尷尬難堪。我又沒說怪你,你如此慌慌張張,哪有半分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