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又想:“弓未冷說半個時辰我就要喪命,而我現在卻一點事兒也沒有,他多半是說出來嚇人的。就不知道房中情況怎麼樣了?”
他對矮老者頗有好感,高老者雖然刀傷了他,後來取藥給自己服下,那之前之事也不必計較。
兼之兩人自報身份時,說是從滄月島上而來,陸秋煙也是自滄月島上而來,他愛屋及烏,好感更增:“隻不知陸姑娘去了哪裏,現在還好不好?”
又想到自己剛剛做的夢,暗道:“這沒來由的怪夢,讓人好生著急。莫不是我思念師父過甚,才做了這個夢?”
想到在夢中南川尋說的那一句話:“你不是要出去麼?往前直走吧,便會有出路”,又是怔怔的出神了一會兒,才想道:“莫非是師父知道我身處險境,托夢與我,適才夢中之時,我問他老人家去了哪裏,他卻說我在何處,他老人家便在何處,難不成他老人安然無恙,到了這大都來啦?”
想到這裏,心情異動,想道:“往前走?那便是要跨過身前這潭水了。”暗暗運氣,卻發現丹田空空如也,果然沒了絲毫力氣。
“難道弓未冷的純陰真氣並不是奪人性命的,而是廢人內功的陰毒功夫?”他心裏這般想。
“唉,管他的,也不知曉下一刻我會不會突然死去,現在還能活著,已經是萬幸了,又何必去計較這些?我且遊過去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有出路。”他方才已經曆過一次“死”,生死輪回,他便坦然了許多。
當下將泣劍反手插回背上,伸出右足在潭水中試了一試,緊接著慢慢將身子置於水中。
一入水中,但覺潭水溫暖得很,猶如春秋日裏洗澡用的溫湯。現下正值二月,潭水方才回溫,決計不會有這麼溫暖,他心裏想:“這潭水當真古怪至極。先遊過去再說。”放大膽子,慢慢往對岸遊過去。不知為什麼,身子所到之處,潭水中的那“小白魚”都紛紛遊開。
不消一會,抵達對岸,他摸索著爬上岸來,定了定神,擰了擰袍子上的水,索性放開腳步,往正前方慢慢走去。若是自己能夠捱到天亮,那便好了,隻是他心中沒準,就怕身上寒氣突發,送了性命,心裏想:“我雖不是大禹這等聖者,卻也要像古人說的那樣,當惜分陰。”
現在天黑不能視物,這般瞎走,無異於窮途末路,真想伏地哭上一頓,驀地腦子中冒出一句話,便吟誦了起來:“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我萬萬是不能學他這點。”
想到阮籍駕車出遊,不識路途賦《豪傑詩》,而後大哭而歸,頗為傷懷,如今古人已去,《豪傑詩》亦不傳於世,口中低聲念道:“於心懷寸陰,羲陽將欲冥。揮袂撫長劍,仰觀浮雲征。雲間有玄鶴,抗誌揚哀聲。一飛衝青天,曠世不再鳴。豈與鶉鷃遊,連翩戲中庭。”
念著這一首《詠懷》,心情竟大為暢快,念完之後,嘴裏情不自禁哼起小時候師父教的小曲兒來。
摸索著走了一段路,左邊一實,摸著一堵堅硬的石壁,原來是沒了道路。他手掌不禁向右移了移,想要探出路徑,哪知觸手毛茸茸的,似乎摸到了甚麼怪物,大叫一聲,一大股力道衝來,不由自主向後坐跌了去。屁股跌在地上,好是疼痛。
還未爬起身來,忽聽一個空靈的聲音憑空響起:“哈哈哈哈!蕭老兒,第六次了,還是你輸了!叫老頭子答應的條件,也該廢了,你不可再厚顏無恥地來求我了!”聲音在洞中石壁上回蕩,久久縈繞在耳旁。
魚幸陡然聽到聲音,當真是瞪目哆口,呆若木雞。忽又聽得另一個人說道:“第六次?放你奶奶的屁,方才要不是有人在老子腦後……”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不再言語。
之前那聲音又道:“是‘玉枕穴’,對不對?”
被稱“蕭老兒”的那人道:“你怎麼……不是,當然不是玉枕穴。江陵小子莫放狗屁!”
魚幸什麼也瞧之不見,暗暗奇怪:“這兩人聲音蒼老得很,似比師父還要老些,稱‘蕭老兒’還過得去,稱‘江陵小子’那就不妥了。”
果聽那被叫做“江陵小子”的老者道:“哈哈,我比你大了三歲,你卻稱我小子,那你還不成小小子了麼?哈哈,不是玉枕穴,難不成是天突穴?你不要誆我,蕭萬重的功夫練過什麼功夫,老頭子心中有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