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幸慌忙一躍而起,這下力道掌控不均衡,竟然躍上丈許,忙將雙足一拉,身子往下沉來,落在沙土之中,著急地問道:“老前輩,你沒事吧,我懂,我懂!”
他雙腿凝立沙土之中,竟然纖塵未驚。他集注江陵樵子神色,並未察覺這細微之處。
江陵樵子笑道:“不礙事,哈哈,你既要謝我,何須行禮?好孩子,你人很好,不錯不錯。你可否幫我一個忙?”他笑將起來,臉上皺紋更深,隻是心中之辛酸,即使魚幸就在眼前,怕也難以理會得了。
魚幸道:“老前輩你盡管開口,魚幸一定不負所望。”
江陵樵子長歎一聲:“老樵子這輩子是出不去了……”魚幸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可以出去,柳青崖前輩已帶我看過了出去的路徑,隻帶老前輩說走,咱們便一同出去吧。”
江陵樵子揮了揮手,示意他住口,說道:“出不去啦,我我……我隻盼你出去之後,給我那七個徒兒帶一句話吧。”
魚幸靈台一朗,已聽出他弦外之音,雙膝一軟,再複“噗”地跪倒,說道:“老前輩你說,你說,晚輩洗耳恭聽!”眼淚已緩緩淌了出來,燙得臉頰發紅。
“故人已去,新人猶存。行走江湖,好自為之,生非惹事,當屬下人。”江陵樵子長長拖著一口氣:“便是這二十四個字。”
魚幸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說道:“老前輩這二十四個字,魚幸一定帶到……”江陵樵子柔聲道:“好孩子,你哭什麼?男兒之淚,貴於血水。”
顫顫巍巍抬起衣袖,想要替他擦拭眼淚,竟發現力不從心,隻好不甘垂下,微微一笑,說道:“生死乃是人生必由之路,你何必苦悲呢?老樵子愧對秦老三,本該自刎相謝,多活了這些時日,已經夠啦。更何況你體內寒毒盡數拔出,老樵子此生,實無憾矣,當可笑傲九泉了。”
他一口氣說完這許多,再次咳嗽起來。魚幸聽出他話音悲涼,不由泣不成聲,高聲道:“不是的,老前輩,無劍幫三位內力淳厚,我帶你過去,求他們救治你!”說著站起來就要扶他。
江陵樵子聽到“煙柳簫”三人名頭,驀然麵色泛紅,如飲酒酩酊之狀,無力地抬起手掌止住他,說道:“他們三位給你種下‘四煞符’,耗的功力之繁,半年之內不能運行真力,否則也要命喪黃泉。”
心裏卻在想:“四煞符雖為天下奇功,鑽入體內,卻是有害無益。秦老三已死,四煞符再無法拔出,隻盼這孩子吉人天相,四煞符莫相侵害與他。”
頓了一頓,又道:“好孩子,你聽我說,我死了之後,你告訴我那七個不成器的弟子,不需再為我操勞,你也切勿挪動我的屍體,就這樣端坐了罷……”聲音越來越微弱,說到最後,若非魚幸耳聰,已經難以聽聞。
魚幸抬頭細細端詳著他,眼淚奪眶而出,卻將他看得無比清晰,不知何時,天色變得昏暗,麵前已流淌出一片汪洋。
江陵樵子安詳地端坐著,雙目緊閉,臉上說不出的慈祥。他心願已了,無憾而終,心中是快樂,還是悲傷?從今而後,都無從得知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得蕭萬重叫喚道:“老樵子,老樵子!好了麼?他來了!”
魚幸一下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又聽蕭萬重道:“魚公子,你快過來,過來將文公子帶出去!”
魚幸抹了抹雙眼,回應道:“來了!”跪倒在地,又磕了三個頭,最後看一眼江陵樵子,站起轉過身來,正要向蕭萬重等人的地方去,驀然間一個空靈的聲音從山洞中響起:“屈指數月而過,五位可還好?”
這聲音一出,魚幸腦中陡然冒出三個字:“弓未冷!”大駭之下,足下較勁,幾下來到蕭萬重容身的洞口之中,昏暗光線之下,隻見三人排排站齊,麵色凝重,如臨大敵,文逸躲在三人身後,甚是慌張。
柳青崖幽幽道:“多謝楞特大師掛懷,我們都好的很。”
二人對話之間,老婦人朝魚幸招了招手,輕聲道:“魚公子,你快帶文公子出去。”
魚幸兩步跨至三人身後,揪住文公子一條臂膀,正欲往前走去,忽然想到什麼,回頭道:“那三位前輩呢,咱們一同出去吧!”
老婦人厲聲道:“叫你快走便走,囉嗦什麼!”伸出手臂去推他。魚幸側身讓過,說道:“不成,要出去便一道吧。”
老婦人道:“出去什麼?老三埋骨此處,咱們又不曾贏得,說什麼也不能走的。你快帶著文公子走,優柔寡斷,咱們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