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早有許多蒙古士兵張弓拉弦,瞄準了大鯤。
百夫長紮合裏喝道:“住手!千萬射不得。殺死了鯤瞎子,那它身上的眼珠子,鯤鰭就都不能入藥了。”一幹士兵聽他吩咐,放下弓弦,不敢輕舉妄動。
紮合裏扯著蒙古話高聲道:“鯤瞎子上麵的勇士,你們好,你們降服了這大鯤,甚是勇猛,快停下來吧,將鯤瞎子帶將過來見我家將軍,將軍大喜之下,必有重賞。”他見兩人一前一後匍匐在鯤魚身上,已然猜到兩人甚是驍勇,欽佩之心油然而生。蒙古人崇尚武功,輕賤文人,他說話之際,右手撫在胸前,鞠了一躬。
餘青暗罵道:“賞你奶奶個熊!”一言不發。
紮合裏間他二人不言不語,縱聲問道:“兩位勇士,可是與鯤瞎子鬥得疲倦了?若蒙不棄,我將船開過來,你們到船上來吧。”
也不待二人搭話,手一揮,低聲道:“放下小舢板,從四麵圍堵過去,先救起兩位勇士,再活活捉住鯤瞎子。”
小船之上的士兵,皆是他屬下,聽他吩咐,早解下四艘小舢板,每艘小舟躍上三四名士兵,首尾分站著一人,各緊緊扯著漁網的一端,慢慢將漁網收攏。大船甲板上的士兵手裏握住明晃晃的長戟弓箭,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
魚幸伏在鯤魚背上,耳聽得是蒙古人震天震地的呼聲,心中極為吃驚,問道:“餘六哥,怎麼辦?”
餘青道:“方才折騰了了大半個時辰,鯤魚累得精疲力盡,你我亦是沒有了力氣,蒙古人極是勇猛,何況後麵還有好多艘大船,他們人多勢眾,咱們萬不可貿然行事,讓我想想。”這時四麵的小船圍堵過來,愈加近了。
餘青腦中一閃,靈機一動,道:“魚兄弟,我有計較了,我數一二三,你我同時運力,奮力飛到大船上去。讓他們捕捉鯤魚便是。”
魚幸道:“好。不過蒙古人性凶格殘,這條鯤魚落入他們手中,絕無生還之理。”
餘青微笑道:“這些士兵僅憑蠻力,如何能抓住鯤魚?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更何況鯤魚發怒,會化為大鵬,展翅高飛,你隻管放心便是了。你準備好了麼,大船在你西北角,相距大概八丈之遙,我要開始數了:一……二……三……”
“三”字才出口,奮力在短刀上一扯。“嚓!”短刀拔出來在手中,兩條人影一鶴衝天而起,飛撲大船。
甲板上的士兵眼前一花,大是吃驚,往前一站,擋在紮合裏的身前,槍戟大刀海浪般雪亮,紛紛喝道:“幹什麼?幹什麼?保護百戶大人!”
紮合裏見兩人露了這一手功夫,大是歡喜,手中長鞭往前揮出,正要喝止眼前的士兵,驀地裏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將長鞭收了回來。
餘青與魚幸身在半空,抬頭往下一看,心下大伈,若是就這般落下去,恰好撞在矛頭之上,那便要開膛破肚。兩人對望一眼,同生靈犀,“嘿”地一聲,提起力氣,二度竄高,如兩隻大鵬,猛朝眾士兵身後撲去。
蒙古士兵還沒回神過來,“嗖”一下,甲板上已多了兩人。紮合裏身子倏爾一轉,快步跑到兩人身前。
蒙古士兵見兩人背負長劍,手提短刀,眼中皆大放警惕之色。十一名蒙古兵長槍一挺,朗聲道:“大人當心!”這時餘青兩人已經站了起來。
紮合裏對屬下之言不聞不問,早伸手過來,大刺刺地道:“能得瞧兩位勇士英姿,我隻覺得好是幸運,我叫紮合裏,敢問勇士高姓大名?可否告知?”
這下相去很近,才看清紮合裏身高膀闊,正咧著闊嘴大笑,前額上的一撮頭發垂在濃濃的眉毛上兩邊的頭發辮在一塊,垂於耳側。
餘青見他甚是熱情,對他並無惡感,一抱拳道:“稟告百戶大人,我們是滄海之濱的漁民。我叫沙盟,這是我的二弟沙達。三天前入海捕魚,誤入深海,恰逢大雨,雨中分不清東西南北,欲要找個小島避雨,不期越劃越遠,今日又遇到鯤瞎子,將我們兄弟的船隻撞得毀了,當真是倒黴至極,若不是大人的船及時趕到,我兄弟二人就要葬身魚腹了。”
魚幸聽他稱自己為“二弟”,嘴角泛起笑容,欣喜不已,心裏想:“沙盟?沙達?我知道了,餘六哥是變相說‘殺蒙’,‘殺韃’,我在蠡州城遇到的那個郝先生,就曾用這個法子捉弄過南鬆子道長。”
紮合裏一介武夫,不通詩書,如何懂得它的諧音之意?抱拳還了一禮,哈哈大笑道:“原來是沙家兄弟。兩位英雄夠膽與鯤瞎子匹敵,就這麼一飛一撲,真如天神一般,大人二字,不要再叫了,叫我紮合裏就好了。可惜你們是漢人,否則就憑這身功夫,在我蒙古人中,定能封個大大的官。”
餘青鼻子中“哼”地一聲,問道:“漢人便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