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從別後(二)(1 / 2)

魚幸心中憤懣不已,來到海濱,隨手解下一艘船,跳將上去,搖起船槳,拚命往海中劃去。他生怕一停留,便再無力氣扳動船槳,甚至是淚水奪眶而出,不能自已。

耳邊時時回想陸負簫的話語,不由得又是惱怒,又是沒趣。他雖不是紈絝貴胄,但生性清淡之時,卻也自幼任性,雖然最近經曆了不少驚險折磨,卻從未受過這般奚落冷遇。心裏說不出怨恨,可他是該怨陸負簫呢,還是該怨陸秋煙?他自己也無從說將上來。

隱隱約約之中,聽得滄月島上傳來打更的刁鬥之聲。魚幸心中一痛,撕下衣袍,塞在耳中,船劃得更加快了,哢哢作響。幸得他胡亂選的這艘船乃是滄月島上的戰船,打造結實,否則哪能受得住他如此之大力?他心亂如麻,暗想:“秋煙已答允了我,陸師叔也曾親口給我說了,可她為什麼要反悔呢?”想到這裏,從懷中取出陸秋煙所贈的筷子,手一揚,就要擲入海中。

隨即心中一顫,終究是收了回來,隨手揣入懷中。又奮力劃船。

約摸劃出了一個時辰,他才將耳中的布帛取了下來,此時間,已聽不到島上發出的刁鬥之聲,他回望一眼背麵方向,目所觸及之處,盡是茫茫海水,滄月島也看之不見,他心裏一沉,暗道:“我魚幸今日走後,便不再來此島了!”

他心情略定,雙眸盡濕,當日來島上之時,雖曾被弓未冷製住,但身旁卻又陸秋煙相伴,而此時形單影隻,說不出的淒涼。

再劃半個時辰,隱隱約約已見犀牛峽。前些日子交戰,擊退蒙古人之後,陸負簫命幽平帶人過來將其炸跨,如今已無路可通,魚幸將船劃近,隻見盡是碎石,擋了去路。

他強自振奮精神,提氣躍上,四周打探。見往北走出半裏之路,便是海水,當即回到船中,往北劃去。在船上又想起布脫之話,便又再往北劃出一裏,才繞道而去。

這時間,天色微明,看來第二日便又要到了,肚子裏卻咕嚕嚕叫將起來。魚幸本毫無食欲,但轉念想道:“我若就此餓死在船上,誰去找尋師父?”走到後艙,果真如陸負簫所言,皆備有食物清水。他胡亂吃了一些,以海水洗了臉,精神一振,又往前劃去。

“陸師叔他們說要撤離海島,我還是快些走吧,我這一生,再不想見到他那一副臉嘴。”他心中是這般想法,也不合眼,將船劃出。

當日夜間,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他將船靠在岸邊,上島找塊地方胡亂寐了一宿,第二日又登船劃行。他縱然記憶力超人,但隻來過一次,況且並非自己掌舵,那日轉過犀牛峽之後,便失了路途,他也不去在意,隻憑感覺向前劃行,心裏道:“我來之時,是從大都南下,大都既然沒有師父的消息,那我且從江南登岸,去打探一番。”

如此過了七八日,說也奇怪,他越想忘記陸秋煙的音容形貌,可每天夜裏一閉眼,難以混亂一團,都是她的一舉一動。離開滄月島的時間越來越長,陸秋煙的身影在他腦海中的樣子卻越來越清晰,他心中暗想:“難道我真的愛上她了麼?”

好幾次他都險些控製不住自己,想要調轉船頭,回去尋她,可一想到陸負簫的樣子,心中一橫,終究是忍住了。

他南下之時,乃是順風順水,而今逆流而上,耗力氣極大,若非他內力深厚,恐怕已死在深海之中。到了後來,他路途全然不識,隻憑意念劃水。如此一來,更加艱辛,反正也見不到陸秋煙,多少次欲要放棄,就這樣死在船上也罷,可師父對自己有養育教誨之恩,而如今師父下落不明,如若不去尋他,豈非成了一個不孝之徒?

轉眼間,日升日落,日落日升,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日子,這一夜他尋了一處小島將小船係住,覺得天氣有些回涼,便在艙中入睡。正在睡夢之中,便聽得外麵嘩嘩嘩數聲,接著吹起大風,下起雨來。

他走出,眼看天上下起了中雨,密密麻麻的灑在海麵。魚幸心生悲涼,也不取出紙傘,坐在甲板上,任由風吹雨打,暗自傷神了良久,衣衫浸濕。

直到雨勢變緩,他才起身回到艙中,再無睡意,盤腿坐下,依照風尋憂傳授的打坐法子,吐納起來。過了半晌,漸入佳境,什麼風聲雨聲,都已不能聽聞。

一時間,隻覺靈台空明,先前所學的內功如一條條涓涓之細流,從四肢歸於丹田之中,腹中暖烘烘的,好是舒爽。他心中大喜,嘯聲自然而然脫口而出,於中夜之中發將出來,但聽得聲音雄渾清揚,似餘音繞梁,綿綿不絕,倒先嚇了自己一跳,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發得嘯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