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很安靜,兩人都沒說話,眼裏好像隻有食物一般。香茹是因為習慣已久,向斐是享受其中,他難得像今日這樣清靜地吃餐飯,他覺得這樣很不錯。

直到吃完飯,兩人各捧一杯消食茶,這才有空閑話家常,天南海北地聊著不知邊際的話題,向斐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他見多識廣,話題又多,講到有趣的地方常常逗得香茹笑得樂不可支。

兩人說說笑笑,下人們都不知換了幾道茶,好不容易兩人的談興淡了下來,一看天色,竟然大半個下午就這麼沒有了。

“不知不覺竟然聊了這麼久,嗬嗬真是,好久沒這麼暢快了。”向斐起身走到廳堂門口向外麵看了一眼,又回身走回原處笑道。

“時間不早了,我該告辭了,承蒙今日款待。”

“粗茶淡飯而已。三爺慢走,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送走向斐,香茹回屋休息。後麵幾日過得平平靜靜,除了師傅謝紫嫣來過一封信談冬至日去驛館碰麵的事外,香茹的主要工作就是訓練玉娘和蘭花的西點技藝,爭取在明年新店開張時,她倆能獨立烘焙一些簡單的餅幹蛋糕。

至於向斐答應免費借她的門麵房香茹也抽空去看過,就在她家大門對麵,上好的門麵,店堂寬敞,後麵是個天井式的院子,一圈平房圍繞,有一個小後院開個後門。

距離新店開張有幾個月的時間準備,香茹也就暫時擱置了新店的裝修方案,先著力訓練未來的西點師的手藝。

眼看冬至一天天臨近,謝紫嫣給香茹又來了封信,定下了幾人碰麵的時間,約香茹上午就趕到驛館去,驛館那邊已經打點好了,她們還訂了驛館附近的酒樓的外食,到時師徒幾個中午要好好聚一聚。畢竟茜草不像香茹,茜草回家鄉後天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京城,這頓飯既是餞行也是師徒幾年的一份情誼。

香茹也明白這是師傅師叔給自己時間,讓自己去找一同離宮的容姑姑打聽當年的事。香茹覺得若是自己剛轉世穿越那會兒有這樣的機會她一定會問個清楚,但現在隨著她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還真沒那麼大的興致去追問陳年往事,要不是怕繼母一家又出什麼幺蛾子,她才懶得生這心思呢。

想歸想,但事情都到眼麵前了總是要解決掉,香茹不費那勁去莫名糾結折騰自己,冬至那天一早起來,新鮮奶品送到,材料一分為二,一份給玉娘蘭花練習做餅幹,另一份香茹自己動手做了兩個小奶油蛋糕,餅幹也分作兩份各自包好,再帶上事先備好的禮物,香茹帶著桂花坐上雇來的馬車前往驛館。

宮女離宮都是有規範流程的,什麼時間宮女要出宮門,什麼時間馬車要到哪道宮門等,因為算茜草她們幾人到達驛館的時間很好算,香茹趕到驛館的時候,宮裏的馬車還沒到,但師傅師叔們都已到了,豪華馬車旁跟著一群婆子丫頭,見著香茹都一起行禮。

等了沒多久宮裏的馬車終於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香茹謝紫嫣等四人紛紛下車站在驛館門外侯著,茜草在車上時就看到了她們,車子還沒停穩,她就急不可耐地打起車簾伸出頭來激動地喚著師傅師叔和香茹。

“師傅!大師叔!小師叔!香茹!”車子剛停穩,茜草匆匆從車上跳下,撲進謝紫嫣懷裏,又哭又笑,“我好想你們!”

謝紫嫣一邊給茜草擦眼淚自己也一邊哭,“茜草乖,今兒高興,別哭了。快讓師傅好好看看,幾年沒見,都是大姑娘了。”

香茹對茜草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小姑娘的模樣上,這幾年不見,茜草出落成了個標致的姑娘,個頭也與香茹一般高了。

“師傅師叔茜草,外麵冷,咱們進屋聊吧,我帶好吃的來了喲。”香茹指指身後桂花手上提著的東西。

“在宮裏就經常聽說香茹做點心的技藝突飛猛進,終於成了個相當有水準的點心師,今天我一定要吃個痛快。”茜草綻開笑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好,我們先進去,香茹還有事忙,一會兒過來找我們。”謝紫嫣牽著茜草的手與夏氏姐妹一同走進驛館大廳辦理入住手續。

香茹重整表情,走向站在道旁的容姑姑,幾年不見容姑姑也是一副老態,總管大姑姑的日子不好過,壓力大過權力。

“香茹見過姑姑,請姑姑安。”香茹行了個標準的宮禮,給足對方麵子。

“我的兒,快起來,我現在隻是個還鄉的老婦,哪還是什麼姑姑。”容姑姑撫著香茹的鬢發感慨道,“我兒還記得姑姑,我很高興。”

“香茹是姑姑一手調教出來的,能有今天姑姑功不可沒。姑姑,外麵冷,咱們進屋聊吧,我還帶了好吃的點心呢,姑姑可一定要嚐嚐我的手藝,看跟以前有沒有進步。”

“一定有的,當年我就知道,假以時日我兒一定有大出息。”

“這也是多虧了姑姑青眼,要是沒有姑姑當初的提拔,哪有香茹今日。”香茹挽著容姑姑往裏頭走,桂花跟在二人後頭,“香茹一直記得姑姑的大恩大德。”

驛館分派了房間,香茹記下房間號帶著容姑姑上樓,進屋後桂花把點心放在桌上,幫香茹解下鬥篷掛在椸架上,然後轉身又出去張羅熱水。

茜草的房間就在隔壁,她們一群人先進屋,聽到隔壁有聲響知是香茹到了,茜草趕緊過來敲門,先跟容姑姑問好,接著伸手就問香茹要點心吃。

香茹請容姑姑稍坐,她解開包袱,一大包餅幹給茜草拿著,奶油蛋糕她親自捧著送到隔壁,小心地打開盒子,看到蛋糕表麵完好無損才鬆口氣,她就怕路上顛簸弄壞蛋糕表麵的奶油。

“哇,好漂亮!”茜草歡喜地直拍巴掌,又蹦又跳,“香茹越來越厲害了,這個一定很好吃!”

謝紫嫣她們的貼身丫頭立刻去找驛吏要些小刀盤子勺等物,拿回來後香茹分切好,她們自己人吃一半,剩下一半又讓丫頭們去送給了驛吏。

“茜草你陪師傅師叔們聊天,我過去陪容姑姑,中午大家一塊吃飯。”香茹道。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了,師姐不用伺候。”茜草滿嘴奶油揮著勺子笑道。

香茹回到容姑姑房間,雜役已經送來了熱茶水,桂花也讓人拿來了吃蛋糕的餐具,香茹打開盒子拿出蛋糕給容姑姑切了一小塊,剩下的同樣送給了驛館的驛吏。

容姑姑一邊吃一邊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裏一個勁地我兒我兒。

“好吃,真好吃,我兒的手藝越發進步了,真好。”

“姑姑,這還有餅幹,給你帶著路上吃,回去古桑縣,路上要走五六天呢,閑著沒事啃一塊權當打發時間。”

“還是我兒有心,替姑姑想得周到。”

“對了,姑姑,還有一事香茹想要姑姑知道。”鋪墊得差不多了,香茹開始往正事上引。

“什麼事呀,說吧。”

“是這樣,我家裏不行了,姑姑回去之後要是念著親戚關係去看看也就罷了,別跟他們再重新攀上關係。”

“喲,這是怎地了?我印象裏你家裏還蠻不錯的呀。”

“姑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在我入宮沒幾年,家裏醫館就競爭失業歇業關門了,大弟弟又不學好成了個敗家子,到我那年回去家裏已經是一塌糊塗,連門窗都是破破爛爛的,連床好點的被子都沒有,還得我臨時去買,不然我晚上連鋪蓋都沒有。”

容姑姑大感意外,“呀,竟然窮困到如此地步。”

“是呀,他們因為長期挨餓受凍,身體都不太好,我回去後花錢買這買那,看在錢的份上,繼母對我還算客氣,可我那個不爭氣的大弟弟,染上賭博惡習,為了還債,偷偷地把我賣給人牙子,把我捆起來塞進箱子想偷運出城,幸好在城門口被官兵發現不對截了下來,這才將我救出,結果這事鬧到衙門,最後判我分家了結此案。”香茹眼簾低垂一臉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