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聲晚報》記者張千帆、李在朋這幾天一直注意著草場門外。從張懷文安排便衣在這裏秘密挖坑的時刻起,他們就覺得有點蹊蹺。出於記者的職業敏感,他們盯上了這裏,一有時間就到這一帶轉悠,想從中打聽到什麼重要新聞。
兩天過去了,他們一無所獲。
就在他們打算放棄這個“新聞點”的時候,轉機出現了。
十七號晚上八點多鍾,兩人在漢中路的“薑維酒家”喝了一瓶花雕,基本上解除了一天采訪的疲乏。兩人出了酒家,興之所至,沿著漢中路向西閑逛,很快就逛到了城門邊。張千帆提議,不如到草場門外再轉一下,反正沒什麼事。如果再弄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以後就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李在朋說好。
兩人剛到草場門外,還沒站穩腳跟,就見一輛黑色的獄車火急火燎地竄過來。兩人來了精神,趕緊躲到暗處觀察。隻見車上下來一個獄警,象是一個小頭目,神氣活現的。這個獄警一揮手,對值勤站崗的幾個人說道:“你們的任務到十一點半結束。沿著西城牆回二監。如果瞎跑,出了事後果自負。”說完又鑽進黑車子走了。
張李二人一聽,知道這裏麵有文章,就一直熬到十一點半。
正在兩人嘀咕著會有什麼事情的時候,一支隊伍從西北方向慢慢移向草場門外。
兩人躲得遠遠的,既緊張又興奮。
不一會,槍聲大作,呼喊四起。
他們聽到了一場戰爭。
子夜一過,城防二營凱旋離去,兩個人才躡手躡腳地走進剛才的戰場。
他們在血腥的西郊尋找第二天見報的重磅新聞素材。
忽然,張千帆“啊”地一聲驚叫,人隨即摔倒在地,把不遠處的李在朋也嚇得魂飛魄散。
張千帆急忙爬起來。他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剛才一不留神,被地上的這個人絆倒在地。
李在朋馬上聞聲跑來。
兩個人發現,地上趴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全身透濕。
李在朋伸手放在女人的鼻孔處,自己先平靜了一下呼吸。
“還有氣。”李在朋喊道。
“送到醫院搶救!”
“嗯。送到仁濟醫院。最近的就這家。”
“救活她我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先把她身上濕衣裳脫了。要不然,凍就凍死了。”
“可……”
“管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
兩人立即脫了女人的薄棉襖和秋褲,隻留下貼身內衣未脫。張千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給女人裹上。
隨後,二人抬著她,氣喘籲籲地趕到仁濟醫院。
孫英蓮死裏逃生。
子夜時分,保密局院內的小紅樓發出幽暗的燈光。
杜林甫坐在二樓辦公室內,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睛。由於鼻梁過高,瘦削無肉,活象一壁險峻的孤峰,讓人覺得那副眼鏡隨時會滑落下來。因此,他平時不戴眼鏡,隻在看書讀報的時候才戴。
此時,他一隻手摁住桌上的紫砂壺壺蓋,另一隻手把桌上的報紙翻得嘩嘩作響。
顯然,他並沒有心思看報紙,他隻是在打發時間。
不一會,從樓梯口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杜林甫聞聲後立即摘下鼻梁上的眼鏡,並站起身來,但旋即又重新坐進椅子裏。
“處座!”張懷文不等一口氣喘勻,還沒見到杜林甫的人影,就急切地喊道。
“哦。是懷文啊。事情怎麼樣啊?”杜林甫轉了一下旋轉椅,慢條斯理地問道。
“全部幹掉了!一個不剩!”張懷文瞪著血紅的眼睛,咬著牙齒說道。因為他剛才親自指揮、親眼目睹了那場血淋淋的屠殺,現在仍然處在亢奮而恍惚的狀態中,所以語氣也帶著瘋狂。
“好!很好!”杜林甫這才站起身來,“我會為你請功的。”
張懷文把帽子往沙發上狠狠地一摜,也不管茶幾上杯子裏的茶水是誰的,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媽的!老子從來沒有殺過這麼多人!56個!幾分鍾時間!統統殺死!那股血腥味!……媽的!”他在杜林甫麵前轉來轉去,象一頭暴躁的困獸。顯然,血腥的刺激和血腥的功勞讓他忘記了平日的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