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亡宴會(下)(1 / 3)

當杜林甫的女秘書曉露今天下午通知陳言去參加這個慶功宴後,陳言找到了杜林甫。

“處座。我能不能不參加這個宴會?”陳言在杜林甫麵前坐下,底氣不足地說。在說“處座”兩個字時,他恍如隔世。

“嗯?你說呢?”杜林甫幾乎是從鼻孔裏哼出了這幾個字,鷹隼一樣的目光盯著陳言。

陳言說:“我現在去參加這個宴會,太……太難堪了。”

“哈哈哈。”杜林甫大笑起來。那是一個勝利者得意的狂笑,一個摧折了他人意誌的狂笑,它比從肉體上摧折一個人更讓杜林甫感到成功。他要讓陳言公開亮相,屆時晚宴上還會有記者來攝影報道。他要讓陳言徹底斷絕返身的機會。他知道,陳言不是一個等閑之輩——盡管他曾在“自省書”上簽了字。“‘自省書’是一個要挾性的武器,但決不是常規性的武器。它不能輕易公開。這是一個策略問題。”

杜林甫的想法是,既要讓陳言死心,也要讓他開開眼界,讓他知道人間的美好——晚宴過後,那個女侍應將躺在陳言柔軟的席夢思床上等待他酒酣歸來。“陳言在共黨中的級別不低,他還有其它價值,比如說宣傳價值。”此外,杜林甫也真心地希望陳言成為他忠實的下級,這也是他杜林甫的一種榮耀。

所以,杜林甫大笑過後,旋即收斂了笑容,代之以語重心長的勸導:“陳處長,從三天前算起,你我就是同一陣線的人了。你不必有所顧慮。你的麵子問題是一個多餘的問題。你去參加這樣一個宴會,將會認識一些重要的人物,包括幾個將軍級的人物。這對你的工作和前途都是很有必要的。另外,你不必為你的安全問題擔心。有我在,你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嗯,就這樣,好不好?五點半,你坐我的車,和我一道去。”

“處座……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擔心我的安全問題。我是說……麵子……”

杜林甫倏地掉過身子,轉椅在辦公桌前劃了一個優美而柔和的180度弧線。

他眯起眼睛,望著牆上的孫中山和蔣介石的標準像,冷冷地說道:“陳言,我已經跟你說得夠多的了!我從來沒有和其他人說這麼多!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

說完,閉上了眼睛。

陳言知道,他必須去麵對這樣一個宴會。這不是赴宴,這是任務!

“陳處長。吃菜。”杜林甫親切的招呼打斷了陳言痛苦的思緒。

他抬起頭,望著杜林甫帶著笑意的臉,隻得強打起精神,說道:“謝謝處座。來。吃。”

十米開外,寧默之和章天翼兩人交談甚歡。這一桌,寧默之職銜最高,章天翼次之,所以兩人不時用家鄉的粵語方言交談,而不必顧忌他人的感受。寧默之總是用冷靜的語調來講一些有趣的事情,或者在章天翼講得興起的時候,冷冷地插上一句火爆的話,引得章天翼忍不住撫掌大笑。每逢此際,寧默之還是保持他招牌式的鎮靜和儒雅。比如剛才,寧默之發現章天翼隻顧講笑話,高興過度,嘴唇上沾了些油汁和零星菜肴也渾然不覺,遂調侃道:“舒飛兄‘胡為乎菜中’?”章天翼一愣,旋即抓起桌上的餐巾紙,在嘴巴上狠狠地抹了又抹,抹完後笑著說,“薄唇往愬,逢彼之怒。”①

寧默之輕輕地笑起來。

座中的鄭少青小高等人聽得雲裏霧裏。汪碧茹聽到粵語,也直覺得頭皮發麻,如聽外語。她試圖在他們語速慢的時候聽懂其中的一兩字,可是她痛苦地發現這是徒勞。她索性不再聽他們的“蠻話”,隻顧低頭吃菜。

“中國太大了。自己覺得他們的話難聽難懂,可是他們聽到我說‘吳儂軟語’,也一樣覺得是‘吳儂鳥語’。”

交談中,寧默之得知,章天翼前幾天出了一趟差。

自國防部高層研討了“長江防禦計劃”之後,三廳即著手編製具體計劃。這樣的事,常規來說,作為編製具體作戰計劃的第一科科長的章天翼應該會參與其中的。可是在這節骨眼上,三廳副廳長畢勝威卻要章天翼到上海出差。章天翼無奈,隻好從命。等他從上海回到南京,“長江防禦計劃”的整套部署卻由第二科編製完畢,並作為黨國特級機密保管起來。章天翼知道,如此重要的資料,除國防部的部長總長次長還有部裏的相關高級將領知情外,還會分送各兵種司令以及相關戰區的將領如湯恩伯白崇禧等人去執行落實。除上述人等外,其他人絕無可能知道“長江防禦計劃”的準確內容。隻有檔案保管人員和特情保衛人員知道這個計劃的藏身之地——因為,國防部會將一份正本秘密存檔,以備考稽查——當然,保衛人員隻是知道這份計劃的重要性,並無權知道這份計劃的詳細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