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過後,瑤崗的天空更藍了,田野更滋潤了,河水更清了,柳樹、竹林、麥苗更綠了。
陽光從土坯房的縫隙中射進來,落在林秀的腳邊。林秀一個人坐在床沿,疊著自己的衣服。
這是她和吳音、小琴三個人的集體宿舍。吳音和小琴此刻正在電報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在宿舍裏。
宿舍很簡陋,宿舍裏的陳設更簡陋。三張行軍床,被褥和床單都很舊,但是比較幹淨。兩堵牆之間拉著一根麻繩,上麵掛著姑娘們的衣服。一張桌子放在兩張床之間,由於陳舊,桌子的漆麵顯得暗黑;桌上有些牙膏牙刷梳子鏡子雪花膏之類的東西。
房間內沒有椅子。
林秀疊好衣服,一時無事可做。
她感到了一絲孤單。她有點後悔來到這裏。但,她是軍人,她必須服從。況且,她不是一個普通的軍人。她是一個特殊的軍人——優秀的報務軍人!
她極力將孤單和落寞還有焦慮不安從自己的身邊趕走。
她拿起桌角的一麵鏡子,舉在眼前。
鏡子裏是一個美麗的臉龐,清秀而略顯蒼白,機敏而帶有心事。她蹙了蹙淡淡的眉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唉,這就是命嗎?……他怎麼樣了?……這個方向暉,老天究竟派你到我身邊來幹什麼?是做一個過路人,把我的心事攪亂,然後揚長而去?……是做那個重要的人,讓我品嚐一下女人的滋味,然後給我一個回憶,一個虛幻的影子?……還是做一個殺手,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喝下他甘美的毒酒,然後在他寬厚的懷抱中慢慢地死去?……
她把鏡子向下移了一點。鏡子中出現了她雪白的脖子。她又把鏡子動了一下角度,照出了脖子右側一塊指甲大小的朱砂痣——胎痣。
她用手撫摸了一下胎痣。童年的惡夢帶著黑色的背景,夾雜著淒厲的呼號,向她撲來。
她痛苦地放下鏡子,雙手撐住太陽穴。這樣的記憶讓她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會,她勉力讓自己站起來,然後整整軍儀,把手槍插進槍套,走出宿舍,來到電報房。
“林組長來了。”小琴和她迎麵走來,打了一個招呼,然後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點點頭,走進報房。
吳音坐在電報機旁,抬頭看了林秀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林秀坐到收訊機旁,打開電源,戴上耳機。
窗外的小鳥在竹梢上歡快地“啾啾”叫個不停。
過了好一會,林秀好象聽到了什麼信號,隻見她在電文紙上飛快地記錄著。當她摘下耳機的時候,電文紙上已記下了半頁電碼。
“你終於又出現了!”她喃喃自語。
她從抽屜裏翻出兩張紙,和剛才記錄的電文放在一塊。她的目光在這幾張紙上反複地移來移去,又用筆在紙上劃來劃去。
吳音不時抬頭瞄一眼林秀。
林秀忽而望著窗外沉思,忽而伏案寫上一氣。半個時辰後,她扔下鉛筆,站起身,朝著方向暉的辦公室走來。
剛走了兩步,隻見方向暉出了辦公室往院子中走來。
林秀迎上去。
“方科長。”
“什麼事?”方向暉望著林秀,邊走邊問。
“又收到一份敵台密電。”
“喔?”方向暉很高興,“破譯了嗎?”
“還沒有。但是有了進展。”
“好哇。出去說。我正好要出去走走。”
說著兩人跨出了院門外。
吳音看了一眼兩人的背影。
“說說吧。究竟有了什麼進展?”
“這次收到的密電和前兩次收到的是同一個呼號的電台。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破譯,但是,我剛才研究了半天,發現了一個規律。”
“什麼規律?”
“估計和日曆密碼有關。”
方向暉心裏一個“格登”,這一瞬間的心理活動在他的眉頭上一閃而過。
林秀和方向暉並肩而行,她稍稍側了一下頭,似乎瞥見了方向暉細微的表情變化。
“說說看,為什麼說它和日曆密碼有關?”方向暉是情報老手,很快將臉上的異樣消失得一幹二淨。而他剛才之所以有那個反映,是因為他聽到“日曆密碼”四個字,讓他立即想到他和馮儒約定的日曆計算法。
“因為我發現密電碼中沒有6、7、8、9這幾個數字,隻有1、2、3、4、5和英文字母。”
方向暉一聽,心中立即鬆了一下,“和馮儒沒關係。他的編碼雖然是和日曆相關,但沒有這種特征,可見馮儒的加密方法還是不錯的。不過,就算是馮儒的,也沒必要擔心,不都是自己人嗎?……剛才不是擔心,是驚訝和好奇——怎麼會有這個巧合?”
“說詳細一點。”方向暉說。
於是,林秀將自己推斷的理由說了出來。
原來,這種加密方法是利用月份牌的矩陣,將26個英文字母嵌入進去。如某個月的日曆圖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