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父親,不能保護自己幼小的女兒,自己還有何顏麵活在世上。他悲哀地想道。
“杜隊長,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請你放了我女兒。我,要殺要剮,由你。”
“我剮你幹什麼?我不會剮你,我隻要你說出新四軍在哪裏,”杜林甫說著調過頭,“你們兩個飯桶,都站著幹什麼?還不到外麵去看看,新四軍有可能往哪個方向逃跑了。娘希屁!”
兩個便衣應聲而去。
“或者,你宣布投誠,承認‘皖南事件’是新四軍不聽軍令所致,同時宣布脫離共產黨……”
“放了我女兒。”陳德倫悲哀地說。
“找筆來。”杜林甫聽出了陳德倫心中的痛楚和動搖。
一個便衣在屋子裏一陣亂翻,找出了陳言用的毛筆、墨汁、馬糞紙。
“寫吧。這個要求不高吧。寫了就放了你女兒。”杜林甫把臉湊近小紅萍,“哦,寶貝,你叫什麼名字?哦,是叫紅萍萍是吧。叫你爸爸寫,寫了你和爸爸都沒事了,還有好東西吃,好看的衣服穿。”
“爸爸!快寫!”小紅萍哭喊著,“爸爸,我好怕啊!我怕死啊!”
小紅萍的哭喊撕扯著陳德倫的神經。他真想走到桌前,抓起那支筆。
他踟躇著挪了半步。
可是,他的雙腳象陷進了厚厚的泥沼,拔不出來,無法向前,無法後退,也無法站穩。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流了出來。
“爸爸!快寫!快……”小紅萍哭得快要暈厥了。
“你寫不寫?給個痛快話。”杜林甫抱著小紅萍催促道。
“我……不能……寫。”陳德倫低低地說。
“好吧,我沒有耐心了。我先把小寶貝帶走。孔三,張大平,你們兩個把他看好,再勸勸他。陳德倫,你想好了,就寫下來。然後叫他們兩個告訴我,我就放了小寶貝。我在村祠堂吃飯,等你的消息。”
杜林甫說完,抱著小紅萍出了大門。
“爸爸——”
女兒淒厲的叫聲挖剮著他的心。
“你們這幫畜生!禽獸!”
太陽落山了,最後一抹晚霞消失了,橫嶺衝墜入黑暗之中。偶爾有一兩聲狗吠,回蕩在空寂的山鄉,顯得很是嘹亮,
就在此時,兩個黑影在陳德倫的屋外飄忽了一下,隱沒在牆角。
屋內,一個便衣說:“隊長走了。他又不肯說。等隊長來了就把他帶走。你看著他,我去弄點吃的。”說著就要走。
“不行。我一個人……”
“怕死鬼!他的槍早就被繳了。他敢動,你手裏的王八盒子是紙做的?”孔三說。
這話提醒了張大平。他把孔三拉到大門口,對他耳語道:“隊長都沒辦法,我們有什麼辦法?不如把他結果了算了。”
“不行,萬一隊長追究起來怎麼辦?”
“你個SB,就說他要逃跑,我們隻好開槍,不就行了?”
“這主意不錯。行。”
兩人提著手槍,踮著腳尖慢慢跨進屋內。
“噗!”,“噗!”
隻聽得兩聲悶響,孔三、張大平應聲倒地。
從屋子右牆根跳出的兩個黑影,掄著棍子對著倒在地上的孔三張大平又是一陣猛砸。孔張兩個哼了幾聲不動了。
“連長,連長。”兩個黑影這才一邊搜尋著屋內,一邊喊道。
陳德倫一聽響聲,早就警覺地隱在屋角。
“你們怎麼……”他一見來人,就問道。
“不要說了。趕緊走。”
兩個人拖著陳德倫直往衝子北邊奔去。
“不行。我要救我女兒。”出得後門,陳德倫立住腳。
“哪裏能救得了?不但救不成,自己還要送死。”
“不行。我寧可自己死了也要……”說著就要折回身。
突然一把槍頂在陳德倫的腰眼:“連長,不要怪我無禮了。你隻要往回跑,我就開槍了。”
暮色中,陳德倫感到自己如一隻迷失了方向的困獸,四周黝黑,沒有道路,更不知是進是退。山鄉中的狗吠,一聲接一聲,清脆急促,似在催促他盡快做出決定。
陳德倫想到自己十幾天來的處境,想到剛剛離開自己為戰士們帶路的陳言,他不由得長歎一聲。
另一個戰士勸道:“走吧,現在救不了了。雙方一開槍,他們肯定要殺孩子,我們槍彈不多,也是送死。不去救,他們還不一定就對孩子下毒手。畢竟,他們的目的是抓我們。”
兩個人不由分說,一齊拖著陳德倫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