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錚亮的“GM”轎車沿著中山路向東平穩地滑行。夕陽透過路邊梧桐葉的縫隙,將它斑斕的餘輝灑在光亮的車身上。建築、行人、樹影……向車後徐徐退去。
杭蘇手握方向盤,杜林甫和談嶽坐在後排。
“GM”轎車的性能很好,尤其是它的減震係統,非常柔和,而且減震係數很大。當車輪碾過不平的路麵或障礙物時,車身起伏的幅度雖然很大,但整個過程是非常輕柔而平滑的,決沒有因顛簸而帶來任何不適,相反,這樣的顛簸起伏會給駕乘人員帶來愉悅和享受,猶如坐在輕輕搖曳的浪花上。如此感覺會讓人產生雍容的氣度和領袖的幻覺……
現在,談嶽就真切地體會到了“GM”性能優越的減震係統給他帶來的心理體驗。
他知道,自己在杜林甫的“逆用”行動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按照杜林甫的安排,在鄭少青到機要科尋找“密鑰”時,巧妙地“配合”鄭少青找到了《唐詩三百首賞析》——也就是他們曾經用過、現已作廢的電報密鑰。當時,談嶽還不明白杜林甫究竟為什麼這麼做,隻猜測到和密電有關,因為這是電文密鑰。而當他在一小時前收到“一號”發來的密電,他才知道他精明的上司——杜林甫在實施一個與江防計劃有關的、事關黨國安危的“逆用”行動;在聽到杜林甫的口授電文後,他更知道這個“逆用”行動已經圓滿地實施完畢!
談嶽明白,杜林甫、“一號”、還有其他人,甚至包括自己,聯合起來讓鄭少青順利諜取了一個偽造的“長江防禦計劃”!!
“我是有功的。不知道杜某人如何犒勞我?”談嶽在心裏說。
“談嶽,今年多大了?”杜林甫親切地問。
“二十七。”
“哦,個人大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嗬嗬。謝謝處座關心。還是沒什麼頭緒。您是知道的,在棲霞電訓班的時候,我和汪碧茹談戀愛,紀律不允許。現在,哎……不說了……”
此時,在談嶽的腦海中,兩個女人的笑容交替閃現——有些豐腴的汪碧茹,玲瓏清秀的何芳琳。在他看來,汪碧茹是一朵牡丹,或者海棠,雍容華貴,儀態萬方,但她的心已經被那個可惡的鄭少青奪走了;何芳琳是一朵出水蓮荷,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她,可是,自從那晚她送給自己一個核桃念珠,還丟給他一個哀婉的眼神後,他就無法在心裏抹掉何芳琳的身影了!尤其是那個眼神,讓他動容,讓他感受到了被一個姑娘深沉愛慕的滋味。可是,她卻不知所蹤。
“這麼說,你還是一個童男子?”杜林甫知道談嶽的情況,就猜測性地說道。
這句話看是一個玩笑,可杜林甫說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卻更象一種父兄的體貼。
“處座,你怎麼想起問這個?”談嶽有點不好意思,眼睛望了一下車窗外。
車子一個輕柔地起伏,躍過中山門出口的一個坡坎,接著鑽進城門內。片刻的幽暗之後,車子出了中山門,駛入風景如畫的鍾山腳下。
“我平時對你們關心不夠,抓處裏的公幹太多,你們的個人問題我幾乎沒有過問。這是我的疏忽啊。如果我早知道你和汪碧茹的事,我就是拿槍逼著她,也要讓你們成為一對。”杜林甫說這些,並不完全是漂亮話。他心有所指!!
“處座這話,真讓人感動。算了,我現在也想開了……唉,如果何芳琳能早點回來就好了……”談嶽現在的主要心事是牽掛何芳琳。但他吸取上次的教訓,不敢直接問何芳琳的去向和歸期,隻好自言自語,想借這個難得的氣氛讓杜林甫主動說出來。
杜林甫並不搭他的腔,而是對杭蘇說道:“到明孝陵‘對弈亭’,我們先下盤棋,然後到附近的飯館喝一杯。”
“是。處座。”杭蘇答道。
談嶽知道,“對弈亭”傳說是明太祖朱元璋和開國功臣徐達閑裏下棋取樂的一個亭子,在孝陵神道的右側,又叫“君臣對弈亭”。朱元璋後來在血雨腥風的大清洗中找了個借口處死了大將徐達。
不一會,車子駛入神道前方的公路,再向東南側開了一兩分鍾,穩穩地停在“對弈亭”畔。
三個人鑽出轎車。
明孝陵幾無人跡,一片靜謐。“享殿”背依鍾山龍脈,寬闊的神道由南向北,縱深延展,兩邊巨大的石俑群蔚為壯觀,周圍萬木崢嶸,鬱鬱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