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說福東萊應該把桃香的賣身契拽在手裏頭的,畢竟是她把自個的一年半賣給佟進寶,才能給桃香贖身。但那會崔媽媽將那張賣身契遞過來的時候,桃香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搶過去。福東萊也沒有要人為奴仆的意思,也就沒有與她計較。
而佟進寶,這出錢的主,按說他也應該把桃香的賣身契壓在手裏,好威脅自己乖乖在客來呆上一年半。但他們二人,見桃香手捧著賣身契涕淚泗流,倒無一人開口。看來她與佟進寶,還真不是個狠角色。這佟進寶看著張牙舞爪,是個囂張的小少爺,其實人還不錯,本性還是善良的。
佟進寶聞言,腳下頓了頓,回過頭來瞅著她們。
桃香眼眶又開始紅了,一副受驚的小白兔般渾身哆嗦著在那抹眼淚,可憐兮兮地道:“小……小福哥,你不要我了麼?”
福東萊臉頓時一垮,這桃香擺明就訛上她了。可惜她不是個正宗的小福哥,否則平白得了個姑娘家願意跟著自個,不得沒事偷著樂,窮小子連老婆本都不消存,就可成家了,來年再抱上個大胖小子。
“那個……”福東萊一臉為難,“隻是我也是寄人籬下哩。”
“不便是多個人多張嘴麼?”佟進寶發話了,“這麼屁大點的事,瞧你為難成這樣!這位……你表妹叫甚麼?我一時又忘記了。”
“桃香。”福東萊鬱悶不已,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看他大少爺的受窮時還說得出這話來不!
“桃香是罷?”佟進寶轉身麵向桃香,“你暫且在客來住下來,隻要你表哥跟隨我一日,便無人敢攆你走。”
桃香感激涕零,“桃香這裏謝過佟少爺的大恩大德。”
“這個不好。”福東萊皺眉,“客來不養閑人,我這才剛進去,若是帶著我表妹在那裏吃閑飯,總有人看不慣要生事。”
佟進寶瞪眼,“有我發話,誰敢生事!”
“咱們處世還是妥當些好。”福東萊和聲規勸道:“不如由少爺出麵,替桃香在客來安插份差事?終是靠自個的雙手吃飯,旁人也多嘴不得。”
桃香顫著聲亦道:“隻要能有個安身之所,做甚麼桃香都願意。”
“好罷,我明兒便問問老羅頭兒。”佟進寶冷哼了聲,“便是不缺人手,我也會逼迫他給你表妹謀份輕閑的差事。”
“桃香謝謝少爺。”桃香幾乎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福東萊也隻好叮囑了一句,“對羅掌櫃,少爺還是客氣些好。”
佟進寶瞪眼,又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福東萊趕緊轉移話題,“桃香,你今兒夜裏住哪?”
桃香低垂著頭,也不言語。
福東萊歎氣,“要不你與我暫住一個晚上得了。”
“不成!”佟進寶當即反對,“這男女有別,你倆雖是表兄妹,但同宿一室,還是有損女子清譽。”
福東萊鬱悶了,她現在偏偏是在扮男人,否則還可以名正言順地與桃香共處一室。實在不行,把桃香送趙大有那算了。可英子非得要恨死她不可,走了個大燈泡,又來個大燈泡。她不能這般自私,趙大有幫了她,不代表也要幫任何一個跟她有關係的人。
佟進寶見她不言語,便道:“不如……阿福你將房間讓與你表妹住,你便過來給我陪床得了。”
“這個……”福東萊麵色立即慘白,幹笑道:“少爺,這萬萬使不得呀!”
佟進寶哪裏受得被拒絕,橫眉豎眼怒道:“你敢推拒?”
福東萊苦著臉,不是她敢不敢的問題,而是她能不能。他大少爺的剛也說了,這男女有別。她這會是扮的男人,終究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豈能與他同宿一室?
桃香看著福東萊的臉色,乖巧地道:“小福哥,隨便幫我找個下人的通鋪,能睡下便成。”
福東萊眨巴著眼睛望著佟進寶,諂媚地道:“少爺,回去您幫我問問春花嬸子罷?”
佟進寶冷哼了聲,不再瞧她,快步趕路。
福東萊看了桃香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有跟上。
三人不再言語,埋頭趕路,不消一會,便回到客來酒樓。
此時雖早過了晚飯時間,但仍有些呼朋引伴尋歡作樂的富家少爺與公子哥兒,二樓的一溜雅間仍是燈火通明。
佟進寶也不理她們二人,轉身就上樓。
福東萊知道這大少爺生氣了,也隻好準備先將桃香安置在她那小房間內,再去向佟進寶負荊請罪。
哪知剛進得後院,就被春花嬸子尋上來罵,“上哪野去了?不知晚飯後亦是有客人麼?跑了個沒影!”
福東萊皺眉,“春花嬸,菜不是早都切好了麼?”
“還強嘴!”春花嬸斥道:“就會偷懶!沒人同你說過,入得客來,再出門,不論何事,都得向上頭請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