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隻覺全身汗濕,粘膩得難受。隻不過,發了身大汗,人也清爽起來。她果真是貧賤之命,堪比打不死的小強,生命力頑強的路邊野草。
一聽得裏邊的動靜,外頭的櫻草隔著屏風問道:“公子,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罷了,我自個來便好。”福東萊怎肯她近身,忙道:“身子有些不爽利,這會子想沐浴,要勞煩櫻草姐姐了。”
“奴婢這便下去準備。”櫻草應下,便轉身離去。
福東萊穿戴妥當,雖是等會兒沐浴時又得脫下,但也隻好如此。若是身著褻衣被抬水進來的小廝瞧見,多少會有些不自在。
不消一會,便有兩位灰衫短打小廝抬著隻碩大的浴桶進門。這二人顯是訓練有素,下盤極穩,桶內的水都不曾濺出一滴。
福東萊見他們如此迅速,便暗自揣度,這別院內的美人兒估摸著也有晨起沐浴的習慣,廚房裏頭有專人準備著熱水。否則,她這廂才開口要沐浴,那頭連個燒水的時間都不用,便將水抬來了。
摒退那兩個小廝後,福東萊吩咐櫻草在外頭守著,又閂了門,方才放心地褪了衣裳,跨入桶內。溫熱的水包裹著全身,舒服得幾欲令人呻吟出聲。福東萊正洗得不亦樂乎時,外頭卻響起了十分不和諧的吵鬧。
似乎有人強闖進來,櫻草正阻攔著。
福東萊眉頭緊皺,不悅地從桶內爬出來,用大軟巾子擦幹了水,方才不緊不慢地穿起衣裳來。
外頭爭吵之勢愈演愈烈,已有人將櫻草推至房門前,門板震的一響,爾後聽得櫻草的大叫,“公子在沐浴,你們不能進去!”
“叫你們公子出來!”來人不僅行為囂張,話語亦是潑辣。
福東萊顧不得綰起發,隻胡亂地擦了兩把,披散著發便打開門,板著臉沉聲喝道:“甚麼事?”
那兩個正按著櫻草的丫鬟見著正主,便鬆開了櫻草,有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立在門口的福東萊。
“嬌兒婉兒,莫失了禮數,還不快退下!”
福東萊這才發現廳內躺椅上,慵懶地坐了個衣著鮮豔明亮的美人兒,一臉笑盈盈地盯著自個瞧。不知為何,總覺著在麵前這女人身上看到了佟大老板的影子。隻不過,對方論氣勢及氣場,顯是不如那佟大老板來得強悍,就像正品與山寨版的區別。
一旁的櫻草好不容易擺脫了鉗製,方才粗喘了幾口氣,聞言心中立即冷嗤了聲,真真是無恥!既是怕失了禮數,何必縱容底下的人強闖?!
“櫻草姐姐……”福東萊的目光徑自掠過那豔光四射的美人,落回跟前的人身上,緩聲道:“回房替我梳下發罷?”
“是。”櫻草忙隨著她往裏走。
躺椅內的美豔女子挑挑眉,倒是一副不急不惱的模樣,一臉興致盎然地打量著福東萊的背影。
福東萊端坐在梳妝鏡前,盯著麵前的芙蓉花銅鏡內自個那張木然的臉,任由著身後的櫻草給自個擦幹頭發。
“她是蘇蓉兒。”櫻草拿了木梳,壓低了聲音道:“公子,莫理會她。左右不過是被送進來的美人兒,少爺不會瞧她一眼。仗著自個是由夫人娘家舅老爺送進來的,便自以為高人一等,還做夢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做上這朗府的少奶奶哩!她也不想想,夫人並無親兄弟,那勞什子舅老爺,不過是房遠親罷了。”
福東萊抬頭看著銅鏡內的櫻草,並未壓低聲音,“那婆娘可有欺負你?”
櫻草一愕,先是反應半天才明白那婆娘指的是房外那個驕傲跋扈的蘇蓉兒,還來不及想象外頭那美人若是知曉被公子稱為那婆娘時鼻子都氣歪的模樣,立即又為福東萊話語中的關心而有些動容。
福東萊見她怔了半晌不回答,側了頭看她。
櫻草見狀,忍不住便脫口而出,“公子這般模樣,可是比那些美人兒還更像千金小姐大家閨秀哩。若是公子是女兒……”
話到此處,連她自個也覺著說著不妥,忙收了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福東萊的麵色。
福東萊神情並無波動,淡淡地吩咐,“替我綰好發。”
“晚些時候再放下罷,濕著發可不好。”櫻草拿了軟巾子又輕著手腳揉了一番,直至頭發半天,方才依言將福東萊的頭發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