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鬆堅和格桑沒回北屋,就在院子中間相互攙扶站著。
餐廳裏的燈仍然亮著,透過玻璃窗,他能看到寶鈴雙手支著下巴等候的側影。
“沒事,回去睡吧。”關文說。
“可是,我們真的很怕。關先生,你不趕她走,我們隻能把你們一起趕走。我們老了,就想平平安安地過完剩下的日子,沒有別的要求,你走吧,你們一起走吧。”曲鬆堅說。
關文知道那個老頭子非常固執,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他想了想,搖頭苦笑:“我去跟寶鈴說說,到附近的旅館再想想辦法。”
相處那麼久,他知道他們倆也是老實人,膽小怕事,實在沒必要累及無辜。
曲鬆堅夫婦退開,關文走進屋內。
“出什麼事了?去了那麼久?”寶鈴問。燈光下,她兩頰上的紅暈已經悄悄退去了。
關文盯著對方的臉,無論如何都沒法像勒白旺傑那樣,將對方與魔女拚合成同一個人。寶鈴是實實在在的美女,外表、衣著、妝扮都跟魔女相隔十萬八千裏。
“井水發紅,好像是水源被汙染了,老百姓有點恐慌。”關文說。
“環境保護實在是太重要了,否則純淨雪域很快就要變成朝拜者的噩夢了。”寶鈴說。
“你怕不怕狗?”關文突兀地問,因為他想到了勒白旺傑講過的異常事件。
寶鈴一笑,馬上搖頭:“怎麼可能呢?小狗最可愛了。”
關文向外麵指了指:“不是小狗,而是成年大狗,很凶悍的那種。”
寶鈴點頭:“有點怕,但你在這裏,不是會保護我嗎?”
關文歎了口氣說:“咱們可能得搬出去,因為……因為在這裏,你是不受歡迎的。”
寶鈴有些詫異:“什麼?我不受歡迎?那對藏族老夫妻不是挺和氣的嗎?”
關文搖頭:“他們說了一些難聽的話,不過都是無稽之談,別多問了。”
寶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低聲說:“其實我也聽過一些,但請相信我,我是無辜的,來這裏毫無惡意,隻是尋夢罷了。夢尋不到,卻惹上了那麼多麻煩,還得連累你。”
關文問:“你也聽到過流言?”
寶鈴點頭:“對,他們說我身上有不祥之氣,會給紮什倫布寺帶來災難。不過,都是些寺外的藏民在傳,寺內的僧人從未說過。”
關文苦笑:“沒辦法,在藏民眼中,外地來的朝拜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思想問題,因為他們很少試著了解藏地以外的人,更關注於內心的信仰。唯有如此,雪域藏地才能保持其淳樸而獨特的民風,不是嗎?”
這種獨特的“封閉、不開化”,正是藏地保持其純潔性的必要條件,關文入藏後,已經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一點。惟其如此,他才不想讓曲鬆堅夫婦為難。
寶鈴想了想,慢慢起身,慘然一笑:“我回去收拾行李——其實不用收拾,箱子根本就沒打開過。”
兩人走出餐廳,院子外麵忽然有兩個人並肩而來。
“兄弟,借問一聲,這裏是曲鬆堅的家嗎?”來客中的平頭黑臉中年人客氣地問。
關文點頭,兩人已經徑直跨進院子,打量著寶鈴的臉。
中年人忽然鬆了口氣,碰了碰身邊光頭年輕人的手臂,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
“主人在北屋。”關文橫跨一步,擋住寶鈴。
“兄弟別誤會,我再請問一聲,這位是不是寶鈴小姐?我們是高翔的朋友,受他委托,趕來照顧寶鈴小姐。”中年人立刻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