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唐公主遺物(2 / 2)

“我知道了,這就是除魔的最終意義——改變一切,從最原始、最根源的地方開始,改變一切,那才是最正確的。《道德經》上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關文大聲背誦《道德經》上的原文,尤其是“天地之始、萬物之母”那兩句,給他以“醍醐灌頂”之感。

“好極了,你真的明白了!”少女喜極而泣。

驀地,四周烏雲大作,沉雷頻響,一場暴風雨就要傾盆而下。

“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終於盼到了這一天,唯有真正的覺悟,才能……才能撥亂反正,改變所有的錯,才能……在對的時刻遇到對的人,才能生生世世了無遺憾,把所有悲涼的故事結局逆轉,給予每一個迷失其中的角色安上最溫暖的歸宿……”少女站起來,握著關文的手。

關文低頭,很明顯地感到,那手上傳來的溫暖是屬於顧傾城。

狂風席卷著烏雲,吹得他們腳下的高台搖搖欲墜。地麵上飛沙走石,四外三人合抱的大樹都被連根拔起,卷上半空。跪拜著的人四散奔逃,香燭經幡,棄置一地。

“昨夜,我記起了獨自對抗時光煎熬的世界。那是一個錯誤的時刻,那一百年,你甚至都沒出現過,獨留我一個人在寒夜裏——‘萬裏赴戎,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她說。

那是北朝長篇敘事民歌《木蘭辭》裏膾炙人口的詞句,從她的口中吟誦出來,竟然在鏗鏘語調之外,另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幽愁暗恨。

“那就是我在漫漫長夜裏翻閱自己的輪回故事寫下的句子——‘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裏足,送兒還故鄉……世人誰能知道,哪裏是我的故鄉?那個縱橫疆場殺敵的奇女子活在別人的世界裏,而我隻是我,不會被世界改變,隻是在輪回的滾滾洪流中不忘初心,不改‘除魔’之誌,因為我明白,隻有‘除魔’,才能結束一切……”

關文知道,她的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這首《木蘭詩》,曾被《樂府詩集》列入《梁鼓角橫吹曲》,並援陳釋智匠《古今樂錄》說:“木蘭,不知名。”

《文苑英華》中注釋:“《木蘭詩》原先可能是一首鮮卑歌。流傳江南,譯為漢語,曾入梁代樂府,後又散落民間。”

輪回茫茫,要想保持初心非常困難,但她已經做到了。

“不要試圖改變我的這一世,沒用的。除魔,才是我們唯一的方向。”她堅定地再次重複。

風越來越大,烏雲縫隙中,樹枝狀的閃電接二連三地劈下。有幾次,閃電末梢已經觸及到了這三丈高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那些《道德經》中的經典句子如智慧的甘霖,一次次灌溉著關文的腦海。

“有些事,必須失敗然後才能成功;有些人,必須失去才能得到。唯有如此,才能回歸宇宙唯一的‘一’的年代。既然是‘一’,則不必區分過去還是未來、勝利還是失敗、對還是錯、擁有還是失去……隻要回到‘一’,隻要將‘一’的世界理順明白,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那麼,無論幾生幾世,無論成佛還是成人,隻要最終目標指向‘一’,就是絕對的純粹真理。”

他終於想通了一切,但那高台的根基鬆動,轟然坍塌下去。

在混亂塵埃中,一道閃電在他和她之間炸落,耀得他睜不開雙眼。當閃電的樹根狀末梢將他全身包裹住的時候,令他四肢麻痹,剪刀脫手。

喀嚓一聲,剪刀落下,不偏不倚從她的發根劃過,那發辮就無聲無息地斷了。就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身子一輕,竟化作金翅大鵬鳥,振翼飛起,翱翔九天之上。

在他腳下,那些古老的殿宇、樹林、城池、山水都縮小如畫卷上的渺小景物,越來越遠,終於消失於視野中。

“傾城,等我……”縱有千般不舍、不甘心,也在這種瞬息萬裏的分離中被攔腰斬斷,不可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