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城怎樣布置?”危急中,小霍攥著關文的左腕低聲喝問。
“以平台為中心,以池塘為界限,上接穹廬,下至平台無限深處——”關文急促地回答。
小霍咬了咬牙,再次低叫:“池塘水深,你不能作畫,到我背上來,到我背上來!”他振臂一揮,把關文拽得淩空飛起,落在自己後背上。
“拚了!”小霍大叫一聲,俯身前衝,落在水麵上,鞋子沉入水中半寸,隨即借力躍起。他的武功的確厲害,背負著關文這樣一個七十公斤左右的成年人,仍然能夠施展“水上漂”的輕功,在池塘水麵上來去自如。
“好,拚就拚了!”關文也大叫,猛地咬破中指,鼻尖蘸著自己的鮮血,在水麵上淋淋漓漓畫下了第一筆。
“大潑墨,小留白——”畫了第二筆之後,他連續咬破拇指、食指、無名指、小指,左臂一揮,鮮血飛濺在水麵上,迅速暈染開去。
“向左十五步,快筆寫意;左前二十步,慢筆勾勒……”關文不斷地出聲指揮,小霍立刻按照他的吩咐移動位置,十幾個起落之後,池塘水麵之上已經布滿了鮮紅的血跡。不過,關文左臂上五指尖、腕脈、肘關節內脈都已經被他咬破,每一筆都是蘸著自身的鮮血畫下的。
這,正是樹大師、才旦達傑等人傳授給他的“骷髏唐卡”的真正要義——“藏地唐卡不是漢地的年畫,更不是西方油畫,而是一種誠之又誠、專之又專、純之又純、敬之又敬的禮讚藝術。
繪製唐卡的人,必須內心具有虔誠無比的禮佛之心,畫下的每一筆,都充滿著對佛尊的敬畏,不敢有絲毫分心,更不敢輕慢褻瀆。正如藏民不遠千裏磕著等身長頭赴寺廟朝聖那樣,由身體到精神,全都向佛尊敞開,全都向佛尊敬獻,任由佛尊斂去——唯有如此,才能達到唐卡“我即是唐卡,唐卡即是我,以身心作畫,感天動地”的至高境界。
當左臂的傷口中再沒有血液流出後,關文將筆交到左手,毫不猶豫地咬破右手腕脈,任由血液噴湧著,二次作畫,心無旁騖。
小霍再度起伏飛躍二百多次後,關文趴在他的肩上有氣無力地叫著:“成了……結束了……”
兩人退回到池塘外,踉蹌跌倒,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水麵上浮現出一幅殷紅的圖畫,既有亭台樓閣,又有山水樹木,更有不同服飾、不同動作的行人,構成了一個極其繁華的古代都市。
“大家不要動,壇城的力量一定能囚禁魔女……使她無處遁逃……”關文勉強支撐著,讓顧傾城和寶鈴將自己扶起來。
小霍恢複得極快,幾分鍾後便翻身躍起,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平台中心。
“謝謝你小霍……真不敢相信,沒有你,我怎麼能在水麵上畫出這幅《清明上河圖》的骷髏唐卡……好兄弟,謝謝……”關文向小霍伸出手來。
“不用謝。”小霍微笑起來,“好一幅《清明上河圖》啊,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看到了真正的骷髏唐卡藝術。關文,我雖然不懂唐卡,但剛剛背負著你,完全能夠感覺到,你是在用生命作畫。那一刻,我真的應該向你頂禮膜拜。”
他沒有去握關文的手,雙膝跪倒,忽然哈哈大笑,越笑越瘋狂,最後以至於雙手捶地,渾身顫抖,如同魔怔了一般。
“小霍,快起來!”顧傾城在旁邊大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歡這幅唐卡,我喜歡《清明上河圖》……關文你的確厲害,把北宋張擇端的五米長絕世長卷轉換為圓形布局的唐卡……除了你,再沒有一個畫家能進行這種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創意,你厲害,你太厲害了……”小霍捶地五次之後,仍然止不住狂笑,翻身打滾十幾次,雙拳不住地捶打胸膛,把所有人嚇得連連後退。
《清明上河圖》是北宋畫家張擇端的傳世精品,采用散點透視構圖法,在五米多長的畫卷裏,共畫了五百五十多個各色人物,牛、馬、騾、驢等牲畜五、六十匹,車、轎二十多輛,大小船隻二十多艘,房屋、橋梁、城樓等各有特色,生動記錄了中國十二世紀北宋都城汴梁人民的生活麵貌。
關文不想重蹈吐蕃王鬆讚幹布的覆轍,必須為魔女構建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使她心蕩神馳,不辨東西,才能有機可乘。
“小霍,你怎麼樣?”他問。
“我隻想說,謝謝你。”小霍停止大笑,緩緩抬頭,突然十指急彈。
哧哧哧三聲,關文、顧傾城、寶鈴胸口一痛,各中了一枚四寸長的紅色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