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命鳥、莫魯都是托林寺壁畫中出現的角色,而十六金剛舞女更是西藏佛寺壁畫中品味最高、畫技最絕的第一號作品,該組壁畫位於門廊東壁兩側,十六位舞女或舉臂過頂,或合掌當胸,神態嬌美,細腰豐乳,腹部袒露,裙帶飄然。其繪畫技法近似於三至五世紀流行於西域的鐵線描、遊絲描,色彩淡柔,若隱若現,繼承了古印度舞蹈與繪畫美學思想中的“情”、“味”、“豔”的最高藝術境界。
戈大娘因地製宜,用托林寺中壁畫組建幻術陣勢,困住敵人的思想與身體。如果丁峻沒有“天魔解體大法”護體,早就精神崩潰而亡了。
“很好,你果然是個……很強大的對手……”戈大娘喘息著,慢慢地撩起頭發,揭下了一張灰色的人皮麵具,露出本來麵目。
她隻有四十五六歲的樣子,麵色蒼白,嘴角噙著絲絲血跡,隻有那雙修長的眼睛依舊風情流露。
“你的幻術更強大,我們所有人都無法想象,你是怎麼從地窖中消失,又控製冰棺裏的女人詐屍說話的。這一切,就像大衛科波菲爾的魔術一樣,既詭異莫測,又有極高的觀賞價值。我相信,你的幻術能禁錮任何人,如果我不是僥幸修煉過‘天魔解體大法’的話,今晚死的是我,絕不會是你。”丁峻長歎。
他刺殺對方,但沒有勝利後的喜悅,因為這勝利來得著實不易。
戈大娘凝視丁峻,眼波流動,情感複雜。
他們所處的地方,正是十六金剛舞女所在的門廊東壁之下。那些曆經滄桑歲月的壁畫人像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多有斑駁缺失。正因如此,壁畫透出的曆史厚重感,使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
“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石妙手的刻意安排……”戈大娘一邊咳血一邊幽幽地說。
丁峻不解,反問:“什麼?”
戈大娘微笑起來,眼角細密的魚尾紋也古井微波一樣輕輕顫抖著,流露出獨特的風情韻味,而這種表情,都是因為“石妙手”三個字。
“幻術如同魔術,必須在可掌控的環境中實施,必須……有人做內應。譬如我在地窖內消失,就是有內應故意損壞電力線路,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頭頂的電燈上,我瞬間潛入冰棺內。我的內應,就是石妙手……所以,他派人上上下下尋找,隻是虛張聲勢,等別人離開後,我也能由小門內自由出入。詐屍一事,則是他指使我做的,為的是把所有人引入地窖,一網打盡。奇怪吧?殺手和獵物是一夥的,而你們這些助拳者,反而成了被捕殺的目標……”
丁峻聽了這些,唯有連連苦笑。
戈大娘垂下頭,看著心口的劍柄,忽而泣血長歎:“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不惜反叛十天鷹,反叛古格……可他為什麼如此狠心,丟棄我,就像丟棄一顆無用的棋子?本來,我們說好,等所有人進入地窖,他就落下斷龍石,釋放毒氣,毒死所有人,然後把我救出去。可是我們大家差一點都被悶死在裏麵,等你們衝出地窖後,我也逃出來,打電話給他。他要我在藏經閣四周設置幻術之陣,向你下手……他明明知道,你修煉過‘天魔解體大法’,是古波斯幻術的最直接克星……他是要我送死,是嗎?是嗎?是嗎?”
丁峻無言,終於意識到,所有人都被騙了,而始作俑者,正是以弱者形象出現的石妙手。
“斷龍石落下時,你在哪裏?”他問。
“我就是那屍體,隻不過使用了高明的易容術、龜息功之後,你們無法判斷真偽。你們根本想不到,石妙手會是我的內應,一切混亂,都是他蓄意製造出來的……”
“石妙手去了哪裏?”丁峻心亂如麻,因為這是實實在在的大翻轉,一切敵我關係都要重新界定。
“我不知道,他留我在這裏對付你,就是要我送死。對於一個死人,他還……會說實話嗎?”戈大娘連聲慘笑,嘴角流出的血,打濕了半身衣服。
丁峻後退,他明知道戈大娘已經是可憐的傀儡,但也無能為力。
“十五年前,我跟隨使者到劄達縣,親眼看到石妙手欺騙她,瞞哄她,套出了古格的秘密,然後他的妻子拔刀突起,格殺了使者。十五年後,我竟然跟使者一樣,再次上他的當,折服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下,甘心做他的幫凶,成為他的奴仆……他才是真正的幻術大師,能操控所有人的思想,供他驅使,你們、我……甚至還有更多人,都被他迷惑……可是他究竟要什麼……”
丁峻不禁捫心自問:“是啊,石妙手做了這麼多事,究竟是為什麼?其最終目標,究竟是什麼?”
突然,他想到了冰棺內的玉牌,急促地問:“那玉牌有什麼用?古格使者帶十天鷹到這裏來,為的不就是玉牌和三條命嗎?”
戈大娘吃力地抬起頭來,艱難喘息著:“我不知道……十天鷹隻是古格的外圍人員,雪姑娘……雪姑娘才是……才是……”
忽然間,一陣風吹過,一個披著土黃色披風的中年男人隨風而至,以一種充滿了肅殺暴虐之氣的眼神,死死盯住丁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