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漩渦歌聲(1 / 2)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雪晚低低地吟誦李商隱的《錦瑟》一詩作為回答。

莊生曉夢迷蝴蝶,醒來後恍惚多思,不知剛剛是己身為人而夢為蝴蝶,抑或身是蝴蝶而夢為人,在現實與夢幻之間踟躕徘徊。唐朝詩人李商隱感歎昔日莊子的多智、多思、多辯、多求而寫下《錦瑟》一詩,非為解風情、詠風月,而是給後人留下了一個千古不朽的著名辯題。無論是歐洲希臘仰望諸神、退思現實的古哲學家還是中國曆代坐而論道、殫精竭慮的思辨家,都曾有過這種“現實為夢、夢為現實”的曠古天問。

丁峻立刻懂了雪晚的意思,眉頭微皺,進退兩難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

按他的理解,此刻的雪晚已經分不清“穿越長河進入石化之穀”那段經曆是真是夢,就像俗語說的——假話重複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最終導致“三人成虎、以訛傳訛”的可悲局麵。

“雪晚,我隻信你一句話。”丁峻以左手握住了雪晚的右手,驚覺她的手如冰錐一般涼,急忙伸出右手,將雪晚另一隻手也穩穩地握住。

雪晚淒楚地一笑,茫茫然問:“是嗎?”

丁峻溫柔而堅決地點頭:“是。”

雪晚的唇漸漸失去了血色,隻留下一排淺淺的齒痕。

“正是因為你信我,我才不敢輕易就下斷言。因為——”雪晚向丁峻懷中靠了靠,“你隻信我一句話,那將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我的後半生,也許將為這一句話悔恨不止或是痛不欲生。對你而言,那隻是一句話,但對我而言,卻是比我自身性命更重要的一句讖語。所以,你知道嗎?我寧願選擇在此刻閉嘴,一個字都不說,隻求後半生能夠心安。”

她的哀婉模樣令丁峻心碎,腦海中所有的記憶如退潮後的沙灘,全被清洗得一幹二淨,眼中心底,隻剩一個“舞殿輕揮冷袖、不食人間煙火”樣的雪晚。

這一分鍾,丁峻願兩人站成永恒,就在進退兩難之間停住,不進不退,不膽怯也不恐懼,就這樣在天下人的視線之外兩兩相擁,活在心有靈犀、水乳交融的當下。

接下來的擁抱與凝視、癡纏與熱吻都是不知不覺中發生的,等到熱情燃盡,兩人的靈魂再度歸竅時,已經深擁了近三個小時。

“雪晚。”丁峻低喚她的名字。

雪晚伸出纖細的食指,輕輕壓住了丁峻的唇,雙頰暈紅,嬌羞無比。

丁峻接下來想說的三個字,也被那帶著冷香的手指壓住。

“什麼都不要說,我不要未來,隻要這一刻,因為古格的人、女城的人、進入喜馬拉雅山脈底下的人都沒有未來。擁有這一刻,已經很完美了,完美得象一個不醒的夢,不是嗎?”雪晚低語著,其餘四指也覆蓋過來,在丁峻臉上輕輕遊走。

丁峻心底的憐惜一層層溢出來,恨不得化身為一張世界上最溫暖、最輕柔的羽絨被子,覆蓋她的軀體,嗬護她的畢生,不再讓她有一時一刻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