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點點頭,端端正正地坐好,平心靜氣地聽著。
屋外,瑪旁雍措的夜風陣陣襲來,雄巴村的人聲安靜下來。
林軒曾經一個人度過了無數個同樣的藏地之夜,但他從未感到孤寂過,反而愛上了這樣的寂夜。
凡做大事者,必能享受孤獨,並且以孤獨為樂。正因為他有這樣的特質,才會被組織委以重任。
一想到“組織”,他的心底便浮出了一絲淡淡的溫暖。一個人活著,有信仰才有動力,有追求才有希望。所以他一直確信,自己正走在一條正確而光明的人生道路上。
“我姓查,出身於中國大陸的浙西望族,祖上以經營鹽礦、藥材起家,最終成為江南數一數二的大族,族中弟子有的在京城做大官,有的下南洋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我本來可以做官、經商,走那些人已經鋪平的道路,但我沒有,而是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險路,成為一名間諜。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親眼目睹了侵略者在南京造成的屠殺事件,慘絕人寰,令人發指。我痛恨侵略者,痛恨戰爭,渴望盡自己微薄之力,為結束這場戰爭而努力。於是,我通過老師克萊爾先生,加入了以美國為首組建的盟軍大間諜網,即我們剛剛所談的‘天眼’。那是一個很棒的組織,集合了全球熱愛和平的精英人士,其中我認識的華裔高手有三位,都是1930年至1940年期間叱吒於中國大陸的名人。如果你看過那些曆史,我想霍無敵、雷高峰、田拙守這三個名字你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吧?”
林軒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那三個名字都已經被載入史冊,成為二戰華人英雄榜上的教父級人物。
“我當然知道那三個名字,豈獨是我,天下華人,沒有不知道那三個名字的。”林軒對麵前的蘇魯木肅然起敬,因為能夠跟那三人並肩作戰的,也絕對不是無用庸才。
“他們三個,當年在特訓營中,都要尊稱我一聲‘大哥’。”蘇魯木長歎。
林軒怔了怔,默默地苦笑了一聲,不知如何作答。
他熟讀二戰史,看過許多大英雄、大豪傑被曆史湮沒的例子。
古人縱觀曆史,無不發出“時無英雄,遂令豎子成名”的慨歎,在全球浩劫般的二戰中,真正的英雄會挺身而出,戰鬥在最危險的第一線,將個人生死拋之腦後。所以,“英雄速死、豪傑速朽”就是那些偉人的寫照。
相反,彼時不夠優秀、略缺膽略的人,則避開了敵人的鋒芒,靠著英雄們的庇護活下來,列土封疆,光宗耀祖。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林軒舉起茶杯,平齊到眉睫,恭恭敬敬地致意:“前輩,請用茶,一直以來真的是失敬了。”
他這樣做,表達的是對一位二戰英雄的敬重。
對於“天眼”,全人類都應該感激那三百勇士的存在,正是有了他們從軸心國龍潭虎穴中傳遞出來的情報,才令盟軍掌握先機,在全球戰場上給予敵人致命打擊。1945年冬天,盟軍各國指揮官們在日內瓦召集聯盟大會,各國領導一致對“天眼”組織提出最高國格的褒獎。
“謝謝。”蘇魯木笑了,“英雄無名,烈士無壽。我加入‘天眼’時,已經做好了為二戰勝利捐軀的準備,隻是沒想到,自己的生命竟然以這樣的狀態存在,既不死也不生,活著等於死了……現在,我必須說出最後的秘密,因為我預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也預感到,那個人正處於複活之中。”
“那個人是——”林軒立刻追問。
“1945,柏林,元首。”蘇魯木簡單地說出了三個詞彙。
林軒馬上明白,那個人原來就是曾遭盟軍間諜三次謀刺而不死的“元首”。
二戰曆史中,有據可查的“刺殺元首”行動大概有六十次之多,但最接近成功的僅有三次,也就是屢屢被拍成電影的那三段故事。很可惜,“元首”命大,三次都死裏逃生,令盟軍間諜扼腕歎息。
“元首沒死,這一點我最清楚,因為當時我潛伏於柏林,合法身份是元首的私人醫生。我知道柏林之圍最後發生了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那天的事依舊曆曆在目。”蘇魯木說。
林軒冷靜地提壺倒茶,並未表現出過度的驚駭。這兩天,他聽說了太多與“元首”有關的秘事,已經見怪不怪。當然,他不會妄聽妄信,而是有著自己的判斷標準。夜還長,他有足夠的時間聽故事。
下麵,就是蘇魯木講述的“元首自殺”當日經過,部分情節與元首親信的回憶錄能夠吻合起來,但最後結果卻是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