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了大金牙的手,說:別,別,應該沒多大的事吧?
“有!”大金牙說:那個白房子,知道是啥不?
“啥?”
“賭場。”大金牙說:那個白房子是村裏一有錢人開的賭場,閑散工人,農民農閑的時候,大家都會進去玩幾把,我當時癮特別大,天天窩裏麵玩,咱也不像老風、不像你,會射覆,能猜骰子的大小,我天天輸天天輸,我媳婦累死累活賺來的那些錢,都被我輸得一幹二淨的。
“是嗎?”我有點不敢相信,曾經的大金牙,竟然是嗜賭如命的賭徒?
我問大金牙:那嫂子沒跟你幹仗嗎?
“幹仗啊,天天數落我,我就打她嘛,當時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最狠的一次,我把她摁在床上,用擀麵杖抽。”大金牙說。
我瞪著大金牙,好幾分鍾說不出話來,這家夥年輕的時候,真是個十足的惡棍人渣。
大金牙說:其實我爹是個勤懇人,做長工特別厲害,當時他在地主家幹活的時候,割麥子速度比別人快上好幾倍,當時我爹從一個地主家去另外一個地主家的時候,那都不亞於現在NBA勒布朗.詹姆斯轉會時的轟動。
他伸出了兩根手指,說:我爹教育我兩句話--要想做事情做得好,首先一點,別休息,就是割麥子時候,別直腰,你直了一次就想直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二點,割麥子的時候,隻割麵前的,不要好高騖遠,這樣才能割得快。
大金牙說道這兒,很是傷心,趴在門板上,不停的努力憋住自己的哭腔:可是……可是……可是我一點都沒做到,我好吃懶做,天天就隻知道玩骰子賭錢,我好高騖遠,老是躺在床上,安慰我媳婦,說我隻要接一筆大買賣,都能去市裏頭買個大宅子。
“可是……我都沒做到。”大金牙的手,捂住了眼睛,說:當年我父親當長工,後來他又組織了一夥人去縣裏麵當腳力,成立了腳行,憑著勤勞的雙手,愣是在村子裏起了一個大宅子,當時很多地主還來賀喜,並且跟我父親談論縣城裏生意的事情。
“結果,我不但賭錢,把我們家的大宅子輸成了一個小土樓,還窮得連家都養不起。”大金牙說:就在二十八年前冬季的那天--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日子--公曆12月24號,那天,我在白房子裏和人玩著牌九,當時我媳婦過來找我。
“找你做什麼?”我問大金牙。
大金牙說,當時他媳婦告訴他--有身孕了,希望大金牙別賭錢了,回家找份正經事幹,哪怕挑糞、送水都行。
可大金牙不樂意啊,他當時說:老子是東北的薩滿,以後要做大事的人,挑糞、送水?讓老子去,想都別想!
他媳婦當時就拉住大金牙,說:你不願意去賺錢,你想幹大事,那都行,俺由你,但就求你一件事,你回家行不?回家啥事都不做,天天躺床上,俺每個星期去縣城裏給你買報紙看,讓你排解排解,就求你別賭了,真的,到時候娃生出來,那都是花老錢的時候。
大金牙當時賭性泛濫,對著媳婦就是一腳,讓她媳婦滾。
她媳婦是個典型的東北女人,在家裏的時候,發起威來會跟老公幹仗,也會嗚嗚喳喳的動手。
不過東北女人特別懂得給老公留麵子,隻要出了門,那絕對沒二話,特別給麵,甚至都不會跟老公大聲說話。
但這次,他媳婦那是徹底發怒了,直接拽著大金牙往家裏走,甚至還上手扇了大金牙一耳光。
當時不少賭徒都在圍觀,大金牙年輕氣盛,他說他被那些煽風點火的情緒和自身的情緒給占據了,抓著他的媳婦,一耳光一耳光的抽!
直到打得邊上的賭徒,都把他拉開,他才停住了打。
他媳婦當即哭著跑回了家。
大金牙說道這,眼淚都忍不住奪眶而出,他說:我當時繼續在賭錢,賭了沒幾個小時,忽然我嬸嬸跑到白房子裏麵來找我,說我媳婦上吊了。
“上吊了?”我猛然睜大了眼睛,十分吃驚的問。
“是啊,我嬸嬸當時弄了一隻雞,送我家去,讓我媳婦補補身子的,結果,一進門,就看到了我媳婦的身體被掛在橫梁上,身體早就發冷了。”
“啊?”我沒想到大金牙竟然有這麼心酸的往事,他確實從來沒跟我說過。
大金牙又趴住了門板,說:當時我聽了,連忙往家裏跑,可跑到這塊門板前,我壓根不敢進去,那幾年,我吃媳婦的喝媳婦的,最後媳婦又因為我無能而且粗暴,直接自殺死掉了,我怎麼還有臉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