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這裏廚子的手藝,估計就是我那丫鬟,瞧我昨兒晚上沒吃多少,一早起來動手做的,哎,我也跟她說了多少次,在外麵不比家裏,不用這麼多講究,她就是不聽,你瞧,就這點東西,她竟還做了幾樣。”
唐袖美眸一掃,那幾個寬膀廚子自是縮了縮手,裏的東西。
沈老板怎會聽不出來她話裏責怪的意思,忙賠笑道,“唐大小姐金枝玉葉,就算出門在外,這吃的住的又豈能怠慢,小店地處偏僻,廚子們沒見過世麵,手也笨,做不出什麼好的來招待貴客。”
唐袖還笑,嫋嫋婷婷的坐下,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丁點兒喜怒,白皙的手指撫過手邊那頂瓷壺蓋,正要打開。
“我那裏還放了些些許能入口的茶葉,唐大小姐如不嫌棄。”沈老板往前一恭身,腳正狠狠的踩了身邊人一下,極穩重道,“小三兒,還不快去給唐大小姐取來。”
“不用了,”唐袖輕提壺蓋,一縷清香緩緩繞起。
“她已泡好一壺桂圓枸杞茶,給本小姐清喉潤肺最好不過,沈老板小心珍藏的那點,您還是收好了,留著給那二位貴人公子喝吧。”
沈老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與她生生客氣了幾句,才嗬了圍觀的兩圈人散了。
這邊唐袖剛安靜的吃上幾口,後邊,沈掌櫃已經叫來了客棧的所有人,嚴令上下各處都得以招待三樓頂級貴客的態度來服侍這位唐家大小姐。
眾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連一向說道圓滑的掌櫃都在她麵前栽了跟頭,這樓上樓下的兩對俊男美女,或許連她們帶來的美貌丫鬟,都大意不得了。
雖然正主兒隻有四位,可沈掌櫃覺得這幾個比平常的四十個還難伺候。
兩個神出鬼沒,說風就是雨,一個用毒至深,蠻橫無理,從來就在搞破壞,人毒了,門毀了,剩下一個麵龐恬靜,溫聲細語的女子,卻多有怪癖。
某人深深懷疑,他多年來從孟家賺到的,夠不夠換回他可能因操勞過度而英年早逝的這條命。
現在,又多了個擅進廚房,還做的一手比他家廚子還好的菜的無名丫頭,他怎能好過,日夜的身心俱疲。
“哎,”沈掌櫃開始歎了今天的第一氣。
自他們到此,每天一早一晚,他都得目測一下住客的人數,卻發現每天都有小驚喜,當然,不包括他的原棧人馬。
截止今日子時,當他看見幾抹詭異的黑影上躥下跳時,他那連加上腳也不夠數的歎氣次數,已經不足以用來平衡因四位貴客的迥異風格而備受摧殘,所致的那般極度忿恨的心態了,隻剩一聲聲的倒抽涼氣,全在緩神。
沈掌櫃心疼的摸著這幾天腦門上突然多出來的幾杠,轉手打發了人去喂越來越多的鴿子,往回走不到兩步,就聽堂內傳來聲聲哀叫,像是被人鉗住了舌頭似的。
既說要小心伺候,就得在跟前伺候,眾人瞧著著實鎮定的沈掌櫃,隻待他開口,便火速的一塊兒衝進去。
“隨我去看看,”
他雖三步並作兩步,可也還是走,而且每一步,倒像是變小了,隨後的兩個見他不甚著急,又不得越到他前麵,隻得忍著看戲的毛心,亦步亦趨的跟著。
唐袖在飯前先把那壺桂圓枸杞茶喝光了,其實也就濃濃的三杯,此時搖著空壺,後悔的要死。
她生於蜀中,原本吃辣對她來說,如飲白水。
所以那幾盤中,她第一個落筷子的就是那碟色澤誘人,爆香的炒素雞,雖是外香裏辣,味尤可口,可她怎麼沒說,裏麵的裏麵,還沾著滿滿一層,燙的要命的紅油胡椒!
因為素雞塊她切的小,做的精,唐袖貪辣,又是真餓了,此刻瞧著沒旁人,隻放開了胃口吃,吞進去的那一刻,便被辣爆了。
桌上還剩一個紅白豆腐酸辣湯,紅果梨絲,還有一個涼藕片,被淋上的黃沁沁的那些,聞著有點蜂蜜的味道,卻不全是。
除去即使是涼著也不會喝,更莫說是還燙著的酸辣湯。
紅果梨絲,是山楂融成泥,裹入冰糖後凝固切條,隻是瀟瀟並未僅是拿白梨絲拌了,而是也溶成了一種易凝的梨汁兒,澆了上去。
所以唐袖被辣嗆入喉的第一反應,就是果斷夾起了涼藕片。
某人撅著嘴呼呼的吸著涼氣,卻又不得不張大了口,哼哧哼哧的往嘴裏接連送著藕片。
起先跟涼藕接觸的上顎,舌頭,是真涼快了,可漸漸的,吞下去的藕片帶著一股酸澀的味道,而後,連著舌頭也麻痹了,隻覺嗓子越來越幹,幹辣幹辣的。
這些直接影響了唐袖的味覺判斷,間接影響了她的味覺記憶,她確實忘了真正的藕該是什麼味兒了。
沈掌櫃帶著一幹人搖進來的時候,唐袖正撂了袖子,一腳踩在旁邊的凳子上,急急的用修長白淨的手指拔了一口紅果,如一隻頭狼般昂首,張開紅彤彤的血口,塞進去,嚼著,一下,兩下。
唐袖在心中安慰自己,這是冰甜冰甜的,吃了就好了。
“啊,呼,呼……”這是從人的嘴裏發出來的。“叮叮當當,叮叮當當……”這是跳腳的某隻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