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殿的西山牆上,有大青石六麵柱六十根,在石柱的每一麵都刻繪有一位天尊神像,共有三百六十尊。
他習慣性的站在第三百二十二尊神像之後,竇桑儒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怎麼說?”
“還說呢,她把我甩在外麵,自己回屋了,對我一句好話都沒有。”竇桑儒扶著柱子,盡量在自己也藏在石柱群裏,同他小聲答話。
真是不識好歹,這樣的人還幫她幹嗎!早點把她轟出去他們都墟觀還能落得清淨呢。
自從她出現,踏出元極殿的那一天起,不,自從大師兄把這個女人帶了回來,這一年多,就算是在她沒有醒來的這段日子,都墟觀,也沒有一天是平靜的,這種有如暗潮湧動的不安感,得益於兒時受盡了村民白眼甚至觀於嬉笑怒罵皆由心相,而潛生出的那種強烈的保護意識。
竇桑儒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一定會給都墟觀招來禍劫,哪怕這禍,並不是能隨著她的消失而不再存在。
劫,之所以為劫。
尹觀一聽就笑了,“那你是碰了一鼻子灰了?你沒有告訴她是我讓你去的?”
“我說了呀,哦,她還讓我給你帶句話。”竇桑儒一拍腦袋,極是順暢道,“她說等她出來了就會親自來告訴你那個內丹心法該怎麼才能背下來。”
等她出來,這才是問題所在。
尹觀雖有料到玉芽在那裏憋了幾天定會找點東西來發泄一下,這才送了總跟她不對頭不費時間就易衝突的竇桑儒去,可她這種與之前態度截然不同,相比較已是淡然處之的原因,尹觀先前猜不出來。
可聽了這句,毫無疑問,玉芽的意思就是隻要他去。
也罷,這樣下去,不待她憋出內傷,在某人回來之前,她可能已經不在這裏了。
尹觀一副頗受傷的樣子同他擺擺手,示意他需要一個人走一走,竇桑儒追了兩步,隻得他不耐煩的一句回去。
竇桑儒虔誠的將頭一低,對著佛像細想了一會,那內丹心法會比那些完全不知所雲的經書還難嗎,雖然他現在還沒有修習內丹心法的資格,從沒見過。
可三師兄不是連五十卷的太平經都背下來了?他的記憶力,可是公認的僅次於五師兄江舒,隻用了三天,就能默出一百七十卷的甲乙經,光是手寫就寫了半個月,這事兒哪是個正常人幹的……
竇桑儒神思哀怨的站了一會兒,天色漸沉,遠處傳來幾聲回巢的鳥叫聲。
回頭,已不見那人身影。
***
翌日一早,玉芽剛將半個身子探出窗戶,就被候在一旁的某人轉手拎了出來,玉芽看清他是誰時,那綁在花樹下的某隻小獸正衝她吱吱的叫。
“大師兄!”
玉芽一聲驚呼,手還被他握著,還來不及問他一句,他輕輕一拉,她便手足無措的撲到了他懷裏。
往日冷峻肅然的麵龐,多了幾許倦色,低沉的嗓音中似乎擔著一絲微顫。
“這幾日,委屈你了。”
玉芽在他衣服上蹭下幾滴朦朧的淚,被眾人遺忘在這裏的幾天裏,她也有反省過自己,是不是她哪裏做的不好,還是她又哪裏得罪了他們,才落得這樣冤枉,還被幽禁在此的地步。
上麵的九位師兄,除了姬如初和尹觀,別的人,她確是沒打過什麼交道,而段小骨和竇桑儒,雖然一個常跟她翻白眼,一個常跟她哪裏都過不去,可她自問,她並沒有惡意耍弄過他們,日裏,也並沒有給他們多大的難堪。
那麼,會是誰拿了那本經書栽贓給她,都墟觀裏排在入室弟子之下的弟子,還有近百人。
姬如初的這句話,將她近日不斷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緒一舉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