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題是不是轉的太快了些?
玉芽正欲起身,猛然被他一句話問住,倉皇間,隻得一隻手扶住傾斜的樹身,垂著眼睫看他一副淡定從容,想了想道,“鬆靜通洞?”
姬如初不說話,隻微微點了下頭。
玉芽知趣的在嘴裏念叨了兩遍,才如實道,“記是記住了,可就是不懂。”
“念鬆的時候,會感覺到有一股氣從會陰直到百會,念靜的時候,又從百會到會陰,念通,便從會陰回到百會,最後一聲洞時,又從百會到湧泉,如此循環,熟練之後,也可以默念口訣,這樣氣走體穴,即是疏通了全身經絡。”
玉芽試著在嘴裏念了一遍,果然如此。
姬如初抬手遮住額上落下的幾束暖光,又往樹根底下挪了挪,“反正現在還有時間,先在這裏練著吧。”
玉芽這一練就練到了兩個人都饑腸轆轆,連話都懶得說的時候,某人,就那麼大搖大擺的從四殿裏直奔他們來了。
尹觀這回半句閑話都沒有,一上來就拉過正靠在他旁邊,兩手壓著肚子死撐的玉芽,“跟我走!”
根本容不得她願意還是不願意,等玉芽有工夫回頭瞧一眼那影子驟小的樹底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的,居然已經被他拖去老遠,可姬如初在那睜著眼睛,動也不動,那表情,怎麼還像是在對她笑呢?
莫不是,大師兄想著若是勸她走不成,就叫三師兄來把她丟出去?也是看在她腳傷才好的份上,才會下了山頂,直接從太清殿穿出去?雖然這個走法有點冒險,她記得那幾個角門的鑰匙,他好像都有的吧。
算了算了,快到南邊的時候就讓他鬆手,她現在隻想回她那個沒人打擾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的偏僻小院,玉芽隻往自己院兒的方向望著,卻在老律堂的門口,被他猛拽了進去。
說起都墟觀,常人隻道巍峨太清,道法無極,而實際上,都墟觀被人稱頌傳道的,除了曆來有德高望重者坐鎮的無極,太清,七真,靈官四殿,觀中規模考究的,卻還有一處,也是很受眾人重視,當然,這眾人僅指都墟觀中的修道之人。
玉芽離道尚遠,連道途的方向都沒摸清,忽然就被他扯來了這個地方,直瞅著空蕩蕩的院子裏放著那些受戒律的東西,身上已經開始打起寒顫。
老律堂,不僅是傳授戒律的地方,也是領受戒律懲罰的地方。
這地方,她不管什麼時候打門前過,都不帶往裏瞟一眼的,這可是那位據說下手最狠待徒弟最嚴苛的四師叔丘蓬子的地盤,隻看那個八師兄段小骨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的,就知道這話所言非虛。
可他心急火燎的拉著自己來這裏做什麼,難道四師叔已經回來了?這是要她先一步過來跟他負荊請罪嗎?
玉芽先是認清了老律堂殿內正中懸掛的那塊寫著“琅簡真庭”四字的金匾,再看看那下麵端坐著也不曉得是等了她多久的一些人,其實,眼下這情況跟她剛才所想也沒差多少,區別隻在,這看熱鬧的人數多了很多,坐都坐了兩排,還不帶兩旁偏殿上站著歇的,而且,多數,她還都不認識。
直瞧到居於上位的,是自己的師父,玉芽略放了放心,在他蹙著眉頭還沒開口的時候,先把尹觀輕輕往邊上推了推,兩手抱了,與師父問了安,又與左邊兩位,右手邊的一位,一看就知是巨重要的三位人物,見了個隆重且慎重的禮。
那張小臉繃得,還慘白慘白的,隻叫在場的竇桑儒覺得費這麼大力把她叫來,也並不是一件不討好的事,起碼,光想她這表情,就夠他樂好幾天了。
既然這趟渾水她已經踏了進來,就沒有臨陣脫逃的理由,玉芽雖不敢在這三個興許把握著自己去留問題的叔伯尊長的臉上,多掃幾眼,但左邊坐的離她最近的那個,就是孤青觀的陸西星,這點,即使早上遠遠看著的隻是一個輪廓,這一眼,也已經足夠她記住他的模樣。
恐怕都墟觀中無論是誰見著他了,就算不想記住他那張臉都難,他跟三師兄,真的是長的太像了。
玉芽呆站在那裏,眼中隻有就她行禮時的這麼一點時間已經去了師父那裏的尹觀,明顯還沉浸在不可思議的偶發事件中,無人去拔她,玉芽便這麼直愣愣的站著。
“不知這位小姑娘是?”問話的是白鶴觀的伯陽真人,玉芽後來隻記得有個連眉毛都白了的老道長替她說過幾句話,至於他的身份,也是之後才聽大師兄講的。
此時的玉芽,對他,倒還沒那麼親切,隻因為那個好好的一聲姑娘麵前,怎麼又加了個小字,歸於她在青龍寨被騙的團團轉的時候,那個季獠就總是小娘子小娘子的叫她,時隔不久,再聽這個字,總能勾起她一些悲憤的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