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裴之遠趕忙附和,“你就算化作厲鬼也最多吹吹風嚇唬房晗,根本傷不了他。”
“……再說房晗與他們二人不同,連鬼魂都看不見,你就算站在他麵前也沒有絲毫用處。”
無頭鬼聞聲冷笑起來:“所以我要讓他們倆幫我報仇。”說完,轉身徑直走到司無正和清未身前。
司無正向來不怕威脅,有點吃軟不怕硬,此番無頭鬼言明自己化為厲鬼的目的,更是直截了當地拒絕:“憑什麼?我和你非親非故,沒必要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自己的前程。”
起先裴之遠好言勸他們時,司無正無甚怨言,如今麵對無頭鬼,反倒較起勁兒來:“再說你是心甘情願頂替房晗的,死後家人遭受的苦難都是你咎由自取,與我何幹?”
無頭鬼被司無正的言語震得後退兩步,眼神頗為茫然,似乎找不到讓他倆幫忙的理由,神情漸漸頹敗,嘶啞的嗓音翻來覆去就是一句:“我不甘心。”
清未早就起了惻隱之心,隻是礙於司無正不好出麵罷了,此時實在忍不住,輕聲歎息。
“既然不甘心,活著的時候就不該替房晗頂罪。”司無正冷哼一聲,“你如今若是不借助活人之手,什麼都辦不到!”
無頭鬼被說得無地自容,抱著胳膊蹲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抽了抽鼻子,往清未身邊挪挪,又被司無正瞪得連連後退。倒是裴之遠好心,和無頭鬼蹲在一起,耐心地問:“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我們再想辦法。”
原來這無頭鬼原是小野河決堤時的災民,姓荀,名大義,自從租屋被衝垮,全家老小就一直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直到裴之遠被殺之案橫空出世,房晗尋到他,做了以命換糧的交易。
荀大義說完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我剛死時找不到頭顱,所以幾乎記不清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自己是有冤情的,徘徊在房宅門前就是想搞清楚真相。”
“後來有一日房母隨著房晗走了,我見到仇人想起了一些事情,跟著他們一直飄到翠微山莊,卻被門上的符咒震傷,再也向前不了了。”
司無正越聽,眉頭蹙得越緊:“你是說首輔大人的宅院裏貼了專門防鬼的符咒?”
“應該是。”荀大義抱著腦袋回憶,“我沒看清,但是一靠近山莊的門,就像是觸碰到無形的牆壁,根本無法向前。”
“怪了。”司無正涼涼地笑起來,“看來我們的這位首輔大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後來荀大義又說了些有的沒的,但是都不足以提供更多線索,所以說再多也無益處,司無正幹脆讓裴之遠把荀大義帶走,自己則跟清未回了家。
沒有切實的證據,就算真相再怎麼清晰他們也一籌莫展,不過荀大義不知怎麼被裴之遠說通了,偶爾飄來他們的院子時,已經沒那麼憤懣。
“反正他們總有一天會死的,我可以等。”荀大義對他們院子裏的夾竹桃很感興趣,“聽說裴大人掛樹杈上好幾次了?”
司無正假笑著說“是”,等荀大義一走,就嘀嘀咕咕地和清未抱怨,說要把樹砍掉,免得這群鬼魂三天兩頭卡在樹上下不來。清未隻當笑話聽,照舊把竹竿擱在牆角,算是默許幽魂們飄來飄去。
如此一來安安穩穩地過了半個多月,他的病難得沒再發作,天氣也漸漸轉暖,連綿的陰雨終於打消了繼續叨擾長安城的念頭,春遊踏青的人也多起來。清未以前住在鄉間時,春暖花開的時節偶爾也會溜出去玩,如今住在長安,不免動了遊玩的心思,隻是司無正在大理寺的事情永遠忙不完,時常連夜辦案,所以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提。倒是司無正發覺了,一天午後沒有差事的時候,問他要不要去城外的慈恩寺遊玩。
“玄奘法師生前曾在慈恩寺主持過譯場,老百姓都覺得吉利,嫂嫂可是要去?”
清未把換洗的被單曬在院子裏,聞言略有心動:“你什麼時候有空?”說完又皺眉思索,“這幾天人肯定多,去了也看不見什麼風景。”
“本來就不是去看風景的。”司無正笑了笑,“人多是因為再過些日子就去不了了。”
“為什麼?”
“每年二月二宮裏都要派人去慈寧寺開壇祭祀,若是可能,連聖上也是要去的。”司無正走到他身邊,扶住了隨風搖晃的竹竿,“等到那時候,寺裏寺外都是羽林衛,尋常百姓是進不去的。”
清未甩了甩酸澀的手臂,感慨:“原來如此。”
“所以嫂嫂要去,最好這幾日就走。”司無正跟他進屋,“我明日沒有差事,倒是可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