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著實是樁怪事,且說不通。
若是鎮鬼符沒有損壞,那府內不可能有鬼,可若是沒有鬼,裴之遠感知到的怨氣又從何而來?
相較於沒有鬼,清未更傾向於裴之遠的說辭,畢竟他們相識時間不短,且裴之遠沒有騙人的理由。
很顯然司無正也是這麼想的:“有沒有可能這些怨鬼在鎮鬼符貼上以前就待在李府內了?”
“不可能。”裴之遠再次否定了這個推論,“司大人,您剛剛也看見了,荀大義碰到符咒是會被彈開的,就算那些怨鬼當真原先就在李府中,當鎮鬼符出現時,也會被驅趕走。”說到這裏怕他們不理解,還伸手比劃:“就像是你們活人點熏香驅趕蚊蟲,被驅趕的蚊蟲會不受控製地離開煙所及的範圍。”
裴之遠用手畫了個圈:“現在李府就是這個範圍,按道理來說鬼怪因為被驅趕到別處才對。”
“你確定感知到的是鬼怪?”司無正也納悶了。
裴之遠連忙再次飛到李府門前,這回回來時更加確信了:“絕對不會有錯。”
“那他們為何不離開?”清未隻覺不可思議,“按你所說,鎮鬼符或多或少會對鬼怪產生影響,就算是道行深的厲鬼,待在被鎮鬼符影響的地方也不會毫無知覺,那李府裏的冤魂又為何要忍受鎮鬼符的折磨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人知曉,但很顯然是整件事情的關鍵所在。
司無正微垂著頭重新整理思緒:“別慌,現在的情況並不複雜,其實就是雙生鬼指引我們來李府,我們又發現李府中有冤魂這麼簡單。”
清未附和道:“與其在李府的問題上糾纏,倒不如先搞清楚雙生鬼來尋找我們的原因。”
“你們……是要去問雙生鬼?”裴之遠突然插話,“這可不行,隻要他們化了形與人交流,被模仿者必定會被附身。”
“那若是他們不化形呢?”他愣住了。
裴之遠苦笑:“不化形又如何開口說話呢?”
繞老繞去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清未有些喪氣,倒是司無正冷不防地將他背起,笑著跑了兩步。
“你做什麼?”他慌亂無比。
“這裏沒人。”司無正回頭討好地笑了笑,“不必擔心被人撞見。”笑意裏似乎還有一絲受傷。
清未的心被觸動了,如今他很容易被司無正的情緒感染:“我哪裏是怕被人看見?我是擔心你摔著。”
“呀嫂嫂,你這是瞧不起我的身手。”司無正得意起來,亂跑帶跳地躥出去半條街,連黑狗都追不上,“我能進大理寺,豈是尋常人?”
清未扶額長歎,隻覺助長了司無正的“歪”風,幹脆閉嘴不吭聲了。
走了不知多久,他們終是回到府前,司無正當真臉不紅,心不跳,氣都不喘一聲,剛欲推門,屋簷上撲棱棱落下一團黑影,他倆還沒怎麼樣呢,荀大義倒先慘叫著炸成灰色的霧氣。
裴之遠甚覺丟人,把霧氣團了團,捏出個人形。
“咯咯噠!”嘹亮的打鳴聲響徹夜空,那隻折騰了司無正大半天的公雞又飛回來了。
司無正當即放下清未,不管三七二十一,彎腰就去捉,而一天之內受傷太多的荀大義目光呆滯,斜斜地飄進院子,蜷縮在夾竹桃樹杈上,任誰勸都不下來。
很顯然作為厲鬼的自尊心受傷了。
公雞身手矯健,從院前撲騰到夾竹桃樹下,司無正也追到了樹下,可憐荀大義好不容易尋到一個清淨的地方,又被他們從樹叉上嚇得掉下來,哭喪著臉飄到裴之遠的懷裏尋求安慰。
司無正今日不知怎麼了,非要和這雞較勁兒,追得滿地雞毛還不罷休,氣得咬牙切齒,直言要將公雞燉了熬湯給清未補身子。
“不拿雞血防鬼了?”他倚在門邊發笑。
“殺的時候留一碗血就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司無正言語間的殺氣太重,公雞被嚇得一個踉蹌,撅著屁股摔在樹下,兩隻翅膀蔫噠噠地耷拉在身側。
司無正當即伸手把雞撈起來,倒著提溜在手裏,當真拔刀對著雞脖子比劃來比劃去,摔懵的公雞還沒回神,脖子拉得老長,頭邊的刀映著慘淡的月光。
“你真要殺雞?”清未愣住。
司無正擺弄著刀,鋒利的刀刃帶下幾根雞毛,公雞也漸漸回神,瞪著黑豆似的眼睛歪頭打量刀身上的倒影。
呼吸間院子裏響起撕心裂肺的打鳴聲。
清未被吵得頭疼,跑過去把公雞從司無正的懷裏搶來,抱著搖頭:“別和雞置氣。”
司無正撣了撣衣擺上的雞毛,輕哼著打水洗手:“嫂嫂,我們要不要買幾個下人?”是宅子大了難打理的緣故。清未原先在鄉間住在司家的祖宅裏,雖大,但各間屋子都住了司氏有血緣關係的親屬,他自然無需管旁人的院落,如今和司無正住在大理寺丞的府邸卻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