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違和感就像一汪清水中的漣漪,平時看水時看見也不會覺得奇怪,可當視線彙聚以後就忍不住思考是什麼引起了波紋。
清未如今就抓住了漣漪的源頭。
他想起剛死而複生時看見的司無正:話不多,相處時與現在一樣總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可不會使小性子,也不知是不是與自己越來越親密的緣故,如今時常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
寂靜的夜裏,再細微的聲響也宛如驚雷般在耳畔炸響,清未的思緒被司無正的輕咳打斷,他不由自主湊過去:“沒事吧?”
司無正趁機攥住他的手腕:“我不是雙生鬼。”
“我知你不是。”清未愣了愣,“可你……還是‘你’嗎?”
司無正聞言也愣住,嗓音裏的顫栗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嫂嫂何意?”
他咬著嘴唇低頭:“你別生氣,我隻是有種感覺……你身體不好並不是天氣的緣故對不對?”頓了頓,清未靈光一現,“你第一次咳嗽是在我剛複活的時候,後來漸漸好轉,如今病情反複,難道是因為我……”
他聲音又低沉下去:“不對啊,我在李府並未受到任何的傷害,你的咳嗽來的突然,應該與我無關。”
明明隱約摸到問題的症結所在,卻無論如何也觸及不到真相,哪怕對象是司無正,清未心裏也控製不住地生出幾絲埋怨。
“我覺得你就是你,可我也不希望你背著我傷害自己的身體。”最後他頹然放棄了思考,端著燭台起身,走到牆邊關窗戶,“司無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平生也沒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我隻希望你平安。”
燭光映在泛黃的窗紙上,像孤獨的野草在狂野上肆意生長,清未說完有些脫力,覺得所說所想司無正未必能領會,說了也是白說。
果然他回頭的時候,司無正的眼神頗為空洞,坐在床邊神遊天外。
清未歎了口氣,吹熄幾盞燭台,走回去猶豫著親了親司無正的唇角,這人的唇從未像現在這麼涼過,大概是心裏有事的緣故,甚至沒有給清未回應。
“我知道你是誰。”他把額角貼在司無正的頸窩裏。
司無正反手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氣:“這麼說……你是當真喜歡我?”
清未哭笑不得地推了司無正一下:“說正經的。”
“你喜歡我。”司無正隻固執地重複這句話,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抱住他就舍不得撒手。
“喜歡。”他也隻得出聲安慰,繼而詫異地發現將深埋心底的情感說出來並沒有想象中的怪異。
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純粹的歡喜。
於是清未又吻了過去,這次司無正很快掌握了主動權,手也窸窸窣窣地穿過衣料,抓住了腰帶。他沒發病,清醒得能看清床帳上交疊的身影,亦能感受到頸側灼熱的喘息。
熱潮像是吐著信子的蛇,以心口為起點,飛速蜿蜒到四肢百骸。
窗外偶有風聲,也有遙遠空洞的更鑼,仿佛另一個世界被隔絕的喧鬧,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散落人間。
更灼熱的觸感在身體深處迸發,清未陡然回神,抓著司無正的手臂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於是隻能去親去吻,最後變成了撕咬。
他終於能說話了:“我……我犯病時也是這樣嗎?”
絢爛的情潮宛若綻放的煙火,清未挺起腰在司無正的懷裏蜷曲,羞恥感淹沒在滅頂的快感裏,他依附著那具滾燙的身軀,頭發淩亂地披在被褥上,搖曳的燭火燒到了他的前胸,也是被司無正揉捏的地方。
後來一切聲音都如潮水般褪去,隻剩清未黏稠的喘息在破舊的臥房裏回蕩,他忽然有些傷感,原來自己錯過了那麼多美好的回憶。
司無正亦是長歎一聲,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情起容易,消融時如冬日冰雪,在陽光下緩慢地化為流水,再彙聚成溪流。清未就像沐浴著春日的光,懶洋洋地倚在司無正的胸口,他們的腿還纏在一起,身上也有黏膩的汗,但什麼也比不上盤亙在身體裏的歡愉。
夜深了,燭火隻剩殘影,清未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某一刻屋內的火光陡然消散。人不清晰的時候會遺忘恐慌,他也是如此,甚至不覺得燭火熄滅得怪異,很久以後突然睜開眼睛,望著司無正近在咫尺的麵容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