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的寢宮在皇宮偏南角,距離皇上辦公的勤政殿很近,司無正牽著清未的手,一邊眯起眼睛打量哭哭啼啼的宮女,一邊悄聲道:“以前德妃娘娘受寵時,皇上也想將這座宮殿賜給她,但她拒絕了。”
“為什麼?”他拎著衣擺,生怕發出聲響驚動了前麵的宮人,所以說話的聲音也格外小。
“因為前朝和後宮永遠都有瓜葛,若是德妃太過受寵,她在前朝為官的爹就會被有心人排擠,除非是賢妃這種,母家在前朝隻手遮天,才能心安理得地住下。”
此間種種皆是宮裏心照不宣的秘密,司無正說了,清未想想,也能理解。皇帝寵幸哪個妃子,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很多時候隻是為了穩固前朝,所以一朝恩寵,一代臣,所圖的不過是權利罷了。
深夜的皇宮比尋常人家還要寂寥,宮女們停在寢殿門前,太監繞著她們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反常得不再繼續催促,反倒慢條斯理地說起話來。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能被選中伺候賢妃娘娘,那是你們的福氣,若是你們其中的哪一個討了娘娘的歡心,那我以後也要巴結著,可若是惹惱了娘娘,還讓娘娘不順心,我可就救不了你們了。”
一眾宮女聞言,都哭著跪在地上:“求公公饒命。”
“不許哭!”太監冷哼道,“吵著娘娘歇息,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宮女們隻得捂著嘴哀哀切切地跪著。
太監的話還沒說完:“其實你們怕什麼我都知道,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伺候賢妃娘娘也輪不到你們這群犯錯誤的奴才伺候。”
“你們自己掂量掂量,是認罪被打發出宮好呢,還是留在娘娘的宮裏好。”
此話一出,宮女們都不哭了,畏畏縮縮地站起身,一個接著一個往宮門裏走。宮門前不知何時多了個拎著燈籠的嬤嬤,麵容枯槁,仿佛天生不會笑,兩隻眼皮耷拉著,眼珠子在細細的眼縫裏打轉,像蛇。
清未打了個寒顫,拉住司無正,示意對方不要再靠近。
嬤嬤挨個審視宮女,等所有人都進門,滿意地對太監點頭,瘦骨嶙峋的手伸過去,往太監掌心輕輕一撂:“娘娘賞的。”原來聲音也像蛇般嘶啞。
太監捧著銀子賠笑:“這怎麼好意思呢?”
“娘娘賞你,你就守著。”嬤嬤冷笑轉身,“咚”得一聲把門關上了。
“嗬……”太監立刻變了臉色,掂量著錢袋子,邊走邊嘀咕,“你以為我想幹這檔子晦氣的事兒?還損陰德,要不是賞銀多……”後麵的話就聽不清了,因著人已經走沒了影。
一時間黑洞洞的寢殿前隻剩清未和司無正兩個人,深夜的風忽近忽遠地哀嚎,他們麵前橫著一扇門,根本看不見進入寢殿的宮女遇見了什麼。
司無正說:“走吧,我們站到天亮也沒用。”
他們原路返回,清未這才發覺賢妃住得離他們的偏殿有多遠,跟著宮女時全神貫注地隱藏身形,這會兒子走起來,竟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屋裏有宮人備好的洗澡水與幹淨的衣衫,清未草草洗漱,躺在床上等司無正。
宮裏的一切都與宮外天差地別,風是冷的,光也是冷的,床帳上映出一團鬼火似的光,隻要他有所動作,影子也跟著扭動。後來司無正進來了,問清未睡沒睡。
“沒。”他翻身,麵對窗戶,猶豫道,“我總覺的賢妃宮裏不對勁。”
司無正把外袍擱在椅背上,歎了口氣:“但願不要出事,我可不想在宮裏解決鬼怪。”
“萬一真有妖邪作祟呢?”
“那也沒辦法。”司無正走到床邊伸了個懶腰,“皇帝避諱怪力亂神之說,就算真的有妖魔在宮裏興風作浪,也不會大張旗鼓地請道士驅邪,隻會暗中派人解決。”
“……而且若隻是幾個宮女太監中邪,他們所在的宮殿裏都不會有人管。”
這倒也是事實,宮女太監的命本不值錢,死了便死了,哪有人會在乎死因呢?
可不在乎是一回事,真的發生怪事又是另一回事。
大概是四更天的時候,清未忽而轉醒,他明白自己反常的驚醒定有緣由,連忙抬起頭查看屋內的情狀,好在一切如舊,他亦未察覺到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