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事兒麻煩了。
荀大義聽了前半句話,立時打起退堂鼓,趴在門邊盯著指洞發怵:“司大人,咱們和皇上說一聲直接出宮吧。”
“這事兒太大……”厲鬼哆哆嗦嗦地蹲在門下,“我可不想被它吃掉。”
司無正微微挑眉:“那你把房子晗吃掉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別人吃?”
“不瞞你說……”荀大義幹嘔了一聲,“咬第一口的時候我就後悔了,但架不住生氣啊,腦子一熱就把他吃掉了。”語氣竟然還有點委屈。
清未聽得又是惡心又是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太監的腦袋,荀大義立刻湊到他身邊,嘰裏咕嚕地勸:“公子,你去和司大人說說唄,他隻聽你的話。”
可惜屋子就這麼大,荀大義再如何壓低聲音,也逃不過司無正的耳朵。
“你想走可以走。”司無正冷冷道,“我不攔著。”繼而話鋒一轉,“但你若是出去了,就別回來了,以後我也不想看見你。”
這話等同於變相的威脅,若是荀大義一個小厲鬼當真在外遊蕩,早就不知道被哪兒的鬼差收了。
荀大義果然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別別別,我不走,司大人,我還指望你幫我逮住首輔大人那個奸臣呢!”說完,跑到司無正身後敲背捶腿,一副殷勤的模樣。
眼瞧著話題即將跑偏,裴之遠連忙插話:“司大人,不是我危言聳聽,這邪祟很可能不是我們幾個能製服的。”
其實司無正也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如今已經被趕鴨子上架到了這種地步,身後還壓著虎視眈眈的皇帝,不是想退縮就能退的。
“罷了,暫且不說我們的問題,你先說說這些天在賢妃宮中的發現吧。”
他們四個盤腿坐在廊下,因為顧忌先前的人影還會再次出現,所以坐得離門很近。此刻臨近正午,陽光明媚,遠處隱隱傳來小太監們的竊竊私語,這座隱藏著秘密的寢殿與旁的宮殿沒有半分區別。
裴之遠老成地摸了摸下巴,奈何他附身的小太監沒有胡子,所以摸了個空,頗為尷尬:“咳……這個賢妃,說實話我與荀大義都沒有見到過,隻遠遠地瞧見過轎攆。”
“不過我昨日打掃院子的時候偷聽到了娘娘身邊宮女的談話,說她最近幾日又開始夢魘,甚至出現了離魂之症。”
清未不解:“離魂說的可是民間那種夜遊症?”
“是了。”裴之遠點了點頭,“若是尋常夢遊倒也無妨,找太醫開幾副安神定心的藥喝上兩天就好了,可那些宮女們說賢妃每每夢遊,就會坐在寢殿裏刺繡,一繡就是一整晚。”
聽上去倒不是很嚇人。
“那他繡的是什麼?”司無正蹙眉問。
裴之遠竟摸了摸臂膀,像是畏寒般縮著脖子:“繡的是字……”
“什麼字?”司無正追問。
“李政思。”裴之遠含糊地解釋,“那個被燒死的六皇子的名字。”
哐當一聲悶響,架子上的花瓶隨著司無正的起身跌在地上四分五裂,清未嚇得跳起來,荀大義也猛地撲向門邊。
“司大人……”裴之遠苦笑著搖頭,“您……”
司無正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又坐下來扶額喘氣:“你確定賢妃繡的是這個嗎?”
“原先不確定。”裴之遠從袖籠裏取出一段白布,“可等我看到這個的時候,不信也得信了。”
宮中的布料紋路細膩,端在掌心有如流水,司無正雙手顫抖,接過綢緞,起先並不展開,隻攥著,指尖發白,繼而猛地一抖,白布頃刻間隨風飛舞,“李政思”三個血紅色的字映在布上,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清未有一瞬間覺得那三個字不是繡的,因為顏色太過暗沉,宛如幹涸的血跡,但靠近以後,他發現那是絲線沾了水。說來也怪,白布上沒有絲毫的水痕,唯獨繡字的絲線處處透著濕意。
“你從哪裏找來的?”司無正死死盯著綢緞,麵上的神情徹底變了。
裴之遠呆呆地伸手指向門外:“賢妃娘娘宮裏的小宮女覺得……覺得這些綢緞晦氣……都拿去宮門外燒了,這是我偷來的。”
司無正聞言麵上湧現出扭曲的恨,須臾又變成悲哀,最後垂下頭,攥著綢緞按向胸口,淒涼地笑:“晦氣?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