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麵麵相覷。
清未勾了勾唇角,想要嚇唬人的心思淡了,他仰起頭,視線漸漸適應了光線,在兩個小娘子忐忑不安的注視下舒了口氣。
他招手把荀大義喊到身邊:“讓她們住在原來的屋子裏吧。”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真的沒力氣動。
荀大義也發現了清未的異樣,厲鬼扶住他的手臂:“小公子,若是她們再……”
“無妨。”清未打斷荀大義的話,“她們不敢。”
不是清未托大,而是他從兩個女人眼裏看到了忌憚,明白她們與司有成不一樣,眼神中透著對死亡的畏懼。清未隨著厲鬼走回院子,注視著小娘子慌慌張張地消失在房間內,突然停下腳步。
他問:“司有成在哪裏?”
荀大義打了個寒顫,一瞬間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司無正。清未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溫柔的,仿佛沒有棱角的圓石,發生什麼變故都不會生氣,但直到今日,厲鬼才發現,他並不是沒有脾氣,而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沒有觸及清未的底線,而如果觸及到底線……
清未按照荀大義的指示從院子走到柴堆邊,即使身上沒有力氣,還是咬牙抬腿,將司有成肉身上的柴棍狠狠踢開,宛如踢開曾經壓在肩頭沉重的婚事。
死去多時的司有成麵色蒼白,癱軟在牆角裏,臉上還保留著臨死前驚懼的神情。清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片刻,然後蹲下來近距離觀察司有成。
站在一旁的荀大義隻覺得一陣惡寒,注視著清未的目光逐漸凝重。
“小公子?”厲鬼不放心地拽了拽他的手臂。
“我沒事。”清未頭也不抬地說,“荀大義,你不要覺得可怕,我隻是想看看這個殺了我的男人。”
也要看一看這個困住他多年的男人。
明明和司無正是兄弟,卻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清未至今都不敢相信司有成是司無正的兄長。光影從司有成青灰色的麵容上滑落,屍斑順著粗壯的脖頸爬上下顎,他非但不覺得恐怖,甚至還覺得痛快。
當年被活埋的仇恨,豈是看著司有成慘死就能淡去的?清未覺得這個死法太過便宜了司有成,畢竟除了他,誰也沒有品嚐過被掩埋在地下,空氣漸漸稀薄直到無法呼吸的滋味,生命的流逝清晰地印刻在他身體的每一滴血液裏。
“埋了吧。”也不知過了多久,清未突然起身,輕飄飄地撂下一句,“別讓人看見。”
這樣的清未讓荀大義略微有些恐懼,厲鬼支支吾吾道:“那……那兩個小娘子呢?”
“我來。”他平靜地往書房走,腳步虛浮,“你隻要不被人發現司有成的死就行了。”
荀大義唯唯諾諾地應了,等清未走進屋,厲鬼方才感慨,怪不得小公子能與司無正在一起,他們本質上都是一類人,觸及到底線時,態度比任何人都要堅決。
而另一邊清未走進屋,立刻回到床邊坐著休息,天下白撅著屁股費力地越過門檻,撲騰著靠近他的衣角,等距離足夠近,公雞開始扇著翅膀叫。清未把它抱在懷裏,心想這雞當真靈性得很,身上也沒有尋常家禽的味道,想著想著眼前又出現兩個小娘子的身影。
憑良心講,女人長得很漂亮,除了眼角眉梢透露出太多算計,堪稱美人。
或許司無正沒有遇見他,娶的女子會更漂亮。清未無端想到這一點,忍不住苦笑。也不知道司無正那裏怎麼樣了。
臨近正午的時候,裴之遠回來了,依舊附身在賬房先生的身體裏,進門前不知道清未已經清醒,還在和荀大義抱怨:“還好小公子沒見著司有成,這家夥成鬼了還那麼令人討厭。”
荀大義好奇地問:“他不是被嚇傻了嗎?”
“傻是傻了,但是去地府的路上一直都在哭嚎。”鬼差頗為氣惱,“我雖然比不得別的鬼差大人,可也算是勾過不少魂魄的,可我從來沒見過像司有成這樣膽子小的男人。”
“膽子小?”清未推門走出來,逆光望著附身在賬房先生身上的裴之遠,“他殺我的時候,膽子可不小。”
“那是……”裴之遠隨口應和,緊接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他磕磕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
這下可把荀大義樂嗬壞了,厲鬼剛見到清未醒來時反應也很激動,但能看見裴之遠失態實在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