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雪祭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太醫戰戰兢兢的為她看了傷,敷了藥,開了方子就趕快逃離了這個冷氣四溢的營帳。皇帝坐在一邊,看著雪祭服了藥。而後將所有人屏退,日塵、日笙、墨清、鬱蓼甚至包括君相。雪祭狀似呆呆的坐在床上,其實並不是呆呆的,直麵過死亡的人總是要長點心思的,不然下一次就真的要翹辮子了。
皇帝看著她,想起那個已經逝去的女子,無意間酸了眼眶,不知她彼時瀕死時是不是如同雪祭這般無助害怕?他忽然想擁雪祭入懷,告訴她不必害怕,有皇伯伯在,可他終究隻是歎了口氣,就如同當年那樣隻是歎了口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子同君相在一起。良久,他問道:“春陽,你可曾看到過一把匕首?”雪祭依舊麵無表情,手指卻緊攥在一起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再問我了!”最後一句卻幾乎是吼出來的,而後迅速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皇帝並不惱她大吼,隻格外的憐惜,低聲勸慰說:“好,朕不問,你定要好好養傷,吃藥時千萬不許胡鬧。”雪祭依舊蜷縮著不回答。皇帝又歎了口氣,不再逼問,起身離開了雪祭的營帳。
雪祭望著皇帝離開的背影,暗暗想著:不能有那把匕首,這件事裏不能出現大哥的匕首!而後君相急忙走進來,雪祭還有些呆愣愣的,君相輕輕撫摸著雪祭的後背,雪祭抬頭看見君相後迅速縮進君相懷裏,緊緊抓著君相的袖子說:“是秦依依,她有鬱蓼的匕首,她給馬喂了藥,是秦依依!”君相似是訝然,而後眉頭緊皺,沉默許久才說:“可她也受傷了,被匕首穿胸而過,剛剛醒來。我們找到她時,匕首已經不見了,隻是憑借傷口也可斷定她是被匕首所傷。”雪祭渾身一震,瞪大了眸子,顫抖著說:“怎麼可能?她這是在掩飾!她才是凶手!”
忽然君相凝視著雪祭的眼睛,說:“孩子,那把匕首究竟是誰的?”雪祭縮了縮身子,咬著牙說:“是君安大哥送給鬱蓼的,送給鬱蓼姐姐絕情斷念!”君相聽到這話低垂了頭,歎了口氣,悲歎:“孽緣啊,都是孽緣!”沉思許久,又說:“孩子,父親無能,這公道怕是討不回來!”因為這公道一但討回來,不知要牽扯出多少事。於君家一族而言,任何一點細微地錯誤都可能是滅頂之災,誰都不想讓老祖宗的基業毀於一旦。早在深林中,墨清就想到會是這結果,已提前和她說好,隻是就算有了心理準備,雪祭依舊倍感委屈,卻也是哽咽著點了點頭。這孩子,終究還是太聰慧。
君相不敢過多打擾她,一怕影響她休息,二怕皇帝知道了不滿,三怕惹起幕後黑手的殺意。畢竟秦依依,一個奶娃子,就算開悟了,再怎麼耍弄權謀詭譎都不會想到這樣狠毒的計策。如今細想來,恐怕隻有她了。她年輕時便慣會猜度人心,雖聰慧機警,但用心過於狠毒。不想如今,非但沒有被歲月消減,反而變本加厲。由此,君相並未過多停留就離開了,走時一再叮囑她好好養傷。
君相沒走一會,君安便來了。向來風流倜儻魅惑眾生的大哥今日格外嚴肅,又帶著十足的自責。他看著雪祭蒼白的小臉,暗自悔恨為何如此大意,可如今連這話都說不出口。雪祭問他:“大哥,秦依依是被那把匕首傷的嗎?”君安雖沒看到匕首,但是心裏也是明了。隻好苦笑著點頭,說:“是大哥不好,都怪大哥。”雪祭聲音虛弱的有些顫抖,卻依舊說:“大哥,雪祭不懂陰謀詭計,但我一定相信你。”君安眼眶一熱,側過身子說:“隻怕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雪祭聽不懂,剛要問,卻聽他又說:“大哥這一生別無所求,但求一家人平安團圓。”
曾經的雪祭或許不懂這樣的願望有何難處,但如今深陷陰謀中心的她卻是微微了解到實現這個願望的坎坷。君安同君相一般並未多停留,走時又說:“雪祭,無論何時都要好好活著。”雪祭忽然濕了眼眶,努力壓抑著淚水,猛然想起林中的自己也曾有過放棄生命的念頭,就立刻承諾一般鄭重的說:“好,雪祭一定記住了。”君安看著她哽咽流淚的樣子,越發心痛。這是他心愛的小妹,她本應該是張揚放肆的,如今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又驀然想起鬱蓼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隻覺心中的刺紮的更深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