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設立的五道營壘,每壘相隔二百五十步。如今金兵已經躍過了第四道殘破的營壘。撒裏石哥和王覺因為緊張,已經在拚命地大喊起來,“殺呀,兒郎們,殺光這些宋豬。”
麵對越來越近的金兵,張憲的臉上平靜如石,似乎衝來的金兵不過是些土雞瓦犬。張憲今年二十三歲,天生的大將氣度讓張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一些。
十六歲那年,雙親俱亡的張憲把祖宅托付給同族照管,自己背著一個包裹,提著一杆丈八長的大槍,開始了會師訪友的遊俠生活。
他從家鄉走到了閬中郡城,又從閬中走到了成都府。一路之上,他遇見過截徑的強盜,遇見過占山為王的豪傑,但這些人或者敗在他的槍下,或者死在他的槍下。
當張憲獨身出川,開始向著大宋國都汴梁挺進時,卻在相州湯陰縣停下了少年遊俠壯懷激烈的腳步。因為他在湯陰縣遇見了嶽飛。
雖然嶽飛並沒有和張憲義結金蘭,但張憲早在心中認了嶽飛這個大哥。因為嶽飛把張憲當成了兄弟,嶽母把張憲當成了兒子,吉倩嶽翻則把張憲當成了師兄弟。
嶽飛第一次充當敢戰士時,張憲是嶽飛的輔兵。嶽飛在平定軍當十夫長時,張憲是嶽飛的親兵。嶽飛的身份一再變化,張憲的身份也一再變化。如今嶽飛貴為一方軍帥,張憲依然是嶽飛最信任的人。
護民軍第一師雖然隻有一萬五千人。但應天府參軍的三千士子卻有二千五百名在第一師中任職。牛皋的第三師成立時,一半基層軍官是從第一師調過去的。蕭山張累的第四師整編時,絕大多數基層軍官依然是從第一師中調過去的。其實很多將士都心知肚明,護民軍第一師雖然和其他三個師並列,但第一師卻像一個軍官培訓基地。普通士兵隻要離了第一師,絕對能在其他師當個小軍官。
識文斷字的文人士子一旦投軍從戎,戰力果然高於文盲軍。第一師的一個十夫長都能在戰時集結軍卒,根據戰場形勢變化隨機應變。更重要的,士子們紀律性極強。
就像此刻,麵對凶名在外的女真大軍,張憲沒有發令,所有的十兵全都像木石一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隻有一雙雙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即將生死相搏的敵人。
就在金兵弓箭手剛剛開始拉弓放箭時,張憲忽然怒喝了一聲,“殺!”
所有士兵幾乎同時喊了一聲“殺!”
整齊劃一的聲音極具震憾力,宛如晴天響了聲霹靂。一時間金兵全都被震住了。
“強弩手,射擊!”
隨著張憲的命令,第一排的強弩手紛紛架上強弩,嗖嗖聲中,數百支鋼弩帶著死亡的風聲撲向金兵。完美的三段射弩陣在短時間內,把二百步內變成了死亡地帶。破甲性能極好的鋼弩輕而易舉地刺透了金兵身上的鎧甲,奪去了無數強悍至極的生命。
雖然在撒裏石哥的大聲嘶吼下,射術無敵的五千金兵也開始用弓箭反擊,但一邊是秩序井然的殺戮,一邊卻是漫無邊際的射擊,殺傷的效果可想而知。
不過在短短的一刻鍾內,護民軍陣前,至少倒下了近千名金兵。更要命的是,因為悍勇的女真勇士向來衝鋒在前,所以他們的傷亡也是最大。反而一向偷懶耍奸的漢兒軍逃過了第一波弩弓的殺戮。
如果護民軍一直保持這樣的射擊強度,就算所有女真軍全部撲上,也難衝進護民軍五十步之內。可惜弩弓威力驚人,消耗量同樣驚人。
完顏宗翰久經戰陣,當然明白這一點。看到陣前的金兵被弩弓射得停滯不前時,宗翰當即冷聲發令,“吹牛角,命令王覺率隊衝鋒。不遵令者,立即射殺。”
王覺聽到特有的號角聲,明白是漢兒軍充當炮灰的時刻了。他低聲罵了一句,然後有氣無力地揮動手中馬刀,“兒郎們,衝上去。給我衝上去。”
因為一直躲在親兵後麵,王覺幸運地躲過了第一波弩陣。等到他硬著頭皮率領漢軍衝殺上來的時候,護民軍卻停止了弩箭的射擊。
王覺的副手,也是王覺的親侄子,一個叫王六木的千戶高興地叫道,“將軍,對麵的宋豬沒弩箭了。哈哈,該論到我們發威了。將軍萬金之體,豈能揮刀動槍。待我王六木先行殺上陣去。”
話音未了,王六木已經舞著雙刀,帶著數百披鐵甲的漢軍衝了上去。轉眼間已經衝到了第五道營壘前八十步處。
這時,張憲再次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弩兵退後!投槍手,準備!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