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必勝猶豫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劉府的婚事來得太過奇怪。
第一,他從來沒聽說劉麟有什麼婚約。如果真有婚約,以劉豫那樣的家世,早弄得滿城皆知了。退一步說,就算劉麟真有什麼秘密婚約,也不該在這個重兵圍城時大肆操辦婚禮。
第二,劉豫此人雖無明顯政績,但在全城百姓心中,卻有很好的官聲。因為他行事一向簡樸。如今卻忽然為兒子舉辦如此盛大的婚宴,實在是有點不符合他的名聲。
第三,既然大肆操辦,就應該及早開宴,為何會要把婚宴拖到傍晚時分呢?
雖然前來送請柬的管家劉福說,老爺之所以大辦婚宴,正是一條鼓舞全城百姓,示城外金軍如無物的妙計。關必勝依然感覺心中不妥。
關必勝是個勇將,卻不是個智將。所以他想了半天,終於決定再把周孟二人請回鎮守司。
作為全城的武力掌控者,關必勝早就知道周孟二人的下腳客店。當周義孟林跟著親兵餘寶來到鎮守司,不等關必勝拿出請柬,當即搶先說道,“關將軍,今日婚宴,必是詭計,將軍千萬不可前去。”
關必勝有點納悶地問,“連你們都知道劉府的婚宴了?”
周義冷笑道,“如今全城百姓,又有哪個不知劉府婚宴呢?”
關必勝笑道,“既是全城百姓皆知劉府婚宴,我反而覺得劉豫父子不敢玩弄詭計了。如果他們敢玩什麼陰謀,就不怕全城百姓的唾罵聲嗎?”
孟林哼了一聲,“就怕到了那時,金兵已屠城矣。”
關必勝不敢相信地說道,“劉太守必竟是個讀書人,又是在金殿唱過榜的進士,難道竟然真的不顧忠孝節義了嗎?”
周義罵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越是讀書人,越信不得。大奸大惡,又有幾個不是讀書人呢?”
看到關必勝依然在猶豫不決,周義不禁暗歎了一聲。這個大刀關必勝,武藝極高,但處事的性格卻像個女人,極為優柔寡斷。
關必勝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於斷然說道,“聽說今日滿城士紳盡皆到場,如果劉豫真有異心,看來就是想把全城富人一網打盡了。既然如此,關某身為鎮守使,豈會眼睜睜看著慘事發生!我本來還不打算去,現在我卻非去不可。”
孟林獻計道,“關將軍,何不盡點城中軍馬,先行圍住太守府,擒殺劉氏父子,豈不更好!”
關必勝苦笑道,“不可如此。如今我們關於劉氏父子的下一步舉動,全是猜測。萬一劉太守真的隻是舉辦個婚禮,我豈不是誤殺好官?萬歲爺一旦怪罪下來,我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周義和孟林對視了一眼,眼中全是無奈。他們沒想到關必勝竟然如此迂腐。最後周義無奈地問道,“既然如此,關將軍欲待如何?”
關必勝沉思了一會兒,方才謹慎地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去劉府,會帶一百親衛。這些親衛皆是百戰之士,縱然劉家真有陰謀,憑借親衛之力,加我手中大刀,也能殺出太守府。不過我去之後,軍營空虛,群龍無首。孟兄,你可願替我暫時鎮守大營?”
孟林張大嘴巴說道,“關將軍,你可別開玩笑。我可是個江湖漢子,豈能領導千軍萬馬。再說了,我一個白身,憑什麼指揮那些統製官呢?”
關必勝胸有成竹地說道,“孟兄,我手下可靠官兵,尚有三萬餘人,共有五個統製分管。其中劉和已經倒向劉豫,你須提防此人。李玉李勝二位統製本是兄弟,卻是我至交弟兄。剩下兩位統製,一位是出自本城世家的張青,一位也姓張,叫張保,卻和張青沒有任何關係。張青和劉麟走得極近,不可信任,但張保卻是流民出身的將領,我與他有救命之恩,也是可靠人選。赴宴之前,我會把五位統製喊進大帳,讓他們鎮守大營。你的任務就是幫著李玉李勝和張保三人穩住全軍,不要讓劉和張青趁亂躲兵。”
孟林不耐煩地說道,“哪來這麼麻煩!既然不放心他們,一刀砍了就是。”
關必勝苦笑道,“都是被朝廷正式旌封的將領,亂跡未顯,豈可隨意斬殺!”
周義和孟林再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中午時分,關必勝把五個統製喊到大帳之中,告訴他們,自己要到劉府赴宴,營中小事,暫由他們五人做主。另外孟林作為關必勝的親衛,也一並留在營中,若有重大事情,則一定要讓孟林去劉府通知自己。
聽了關必勝的安排,劉和張青望了望一身布衣的孟林,一臉不屑之色。李玉李勝兄弟隻是衝孟林點了點頭,也沒有任何話說。倒是張保極為熱情地抱拳說道,“原來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孟狂刀,張某做流民時,不止一次聽過狂刀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