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完顏撒離喝的覆滅,中原保衛戰也進入了收尾階段。
得知啼哭郎君已經身死,完顏婁室當即領兵撤往洛陽,嶽飛親率五千騎兵銜尾急追。最後完顏婁室不得不拋棄所有仆從軍,並讓大將習室率三千鐵騎殿後,才領著二萬多鐵騎撤回了洛陽。
剛剛到達洛陽,嶽飛的大旗又出現了城東方向。而在嶽飛身後,則是十餘萬流民軍,鋪天蓋地而來。完顏婁室長歎一聲,顧不得為戰死的習室哀悼,帶上必須的輜重,又馬不停蹄地從洛陽西門逃出,直奔陝州。
“事已不可為矣!”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濟源城中的完顏宗翰終於承認了此次南征的失敗。“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一個也占不到。除了撤軍,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了。”
金十三知道大哥準備撤軍了,他打量了一下帳中將領的臉色,發現一些萬戶如釋重負,一些萬戶卻麵帶不甘之色,當即細細解釋道,“我們大金兒郎都是百戰精銳,若是死在戰場上,自然無甚遺憾。但若是栽在疫病上,卻是萬萬不值。如今天氣越來越熱,兒郎們已經有熱倒的。若是再不撤退,恐怕熱倒的隻會越來越多。”
金十三的這段話打中了帳中將領的軟肋。哪怕再不甘的萬戶,也不得不承認,女真騎士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熱。除了一些熟女真可以受住炎夏之外,大多數女真兵絕對撐不住。帳中議事的諸人,沒穿鐵甲,依然感受到一陣陣躁熱。
金十三停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炎熱是我們的撤軍主因。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就是繼續撐在這裏,也難以取得更大戰果。如今牛皋王彥的義軍將近五十萬人,雖然戰力低下,但鬥誌極高。沒有一年半載時間,我們絕對擊不潰他們。”
萬戶哈撒爾極為不甘地說道,“這些太行賊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難纏。他們熟悉地形,哪怕在平原地帶,他們都有辦法設下埋伏。這些殺不盡的宋豬!”
另一個萬戶完顏成則對牛皋更為憤恨。“太行賊雖然難纏,若沒有牛皋的精軍作為骨幹,他們也擋不住我們大金鐵騎。”
“王彥也不可小視。”金十三特意提醒道,“為了和護民軍爭奪人心,向來不受朝廷待見的王彥接受了幾批朝廷輜重,如今實力大增。他手下那個悍將傅慶,更是名副其實的萬人敵。毫不遜色於滑州楊再興。”
完顏希尹坐在宗翰身側,一直沒有說話。看到金十三說服了所有將領,撤軍已成定局,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此番我軍三路攻宋,耗費錢糧無數,卻沒有一場拿得出手的戰績。恐怕宗望太子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太宗皇帝也不會對我們假以顏色。”
宗翰臉上的皺紋明顯比前幾月深了許多。和太行義軍纏鬥數月,讓宗翰身心俱疲。他極無奈地看著太行義軍越打越強,卻沒有任何辦法。牛皋有應天府支援兵甲糧草,王彥則有朝廷支援。河北西路破家亡村的數百萬流民個個都是金兵的死對頭。這幾個月來,金兵殲滅的太行賊至少也有百萬之眾。但太行賊的總數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有增多之勢。更不要說牛皋麾下越打越多越戰越勇的十萬義軍了。
既然金兵此番攻宋的結局已定,宗翰就決定早一點撤回太原。他這次不回燕雲了。隻要不送到宗望刀下,無論是宗望還是太宗吳乞買,都不敢對他宗翰怎麼樣!再說此番三路攻宋,西路軍折損了一半,還把完顏撒離喝折在了伏牛山中。東路軍宗弼也是損失慘重,如今連一個船火兒張橫都對付不了,隻能龜縮在濟南城中。中路軍雖然好不到哪裏去,折了幾個萬戶,但至少沒有傷筋動骨。蒲察石家奴的死則是咎由自取,因為那是宗望繞過宗翰下的命令。總體說來,三路大軍都差不多,誰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宗翰撚著一綹胡子,嗬嗬笑道,“漢人不是有句話叫坐山觀虎鬥嗎?如今牛皋和王彥就是兩隻老虎,麵對大金這個獵手,自然是同心協力。但是隻要獵手退開了,這兩頭老虎絕對不會和平相處的。王彥是朝廷大將,牛皋則是嶽南蠻的重將。我聽說趙構最近給王彥安了一個河北西路招撫使的職位。王彥對趙構赤膽忠心,隻要我軍一退,絕對會全力招撫河北西路。到了那時候,王彥和牛皋必有一戰。嘿嘿,等到他們打得兩敗俱傷時,河北西路依然是我大金國的囊中之物。”
金十三讚同宗翰的分析。但他卻不太看好王彥。“大哥,王彥雖然號稱兩河第一豪傑,那隻是指他的個人武技。論起帶兵打仗,此人未必及得上牛皋。更重要的是,朝廷遠在江南,趙小九又是個毫無雄心之人,就是支援王彥兵甲,想必也是有限。牛皋背靠應天府,兵甲糧草源源不斷。二人火並,王彥如果不能在一月之內擊潰牛皋,絕對會敗於牛皋之手。”
宗翰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十三弟所言雖然有理。但你不要忘了孫武子說的一句話。愛民,可煩也!嶽南蠻以護民為號,他的軍隊也確實坐到了護民佑民。但是如今河北西路的流民至少有數百萬,目前和我們大金為敵,隻是為了搶點軍糧吃。若是我軍突然退卻,想必這些饑餓的流民,也不會對牛皋王彥客氣的。我倒想看看,嶽南蠻會讓牛皋如何對付搶糧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