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安康寺都會傳出敲響的大鍾聲,僧人的誦經聲,或者香客來拜佛時的輕嘀聲,除此之外,便是每日都會有的僧人練武時棍子打到風時的聲音;可是當一切聲音都消失時,無疑是最舒服的時候,你可以念念經,可以在後山習武,也可以悟一悟關於人生的真諦。可能剛開始時會有些不適,但長此以往,你的心就會很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雜念,所謂心如止水也不過如此。
“沙彌尼。”一早,管門童子便跑到廟廳來尋我,“怎地?”
“門外有人找你。”
“請他進來罷。”
“他說讓你出去。並且若你不去他便一直在外等著。”
“…”我心中猜到八九,不想見卻又怕擾寺清淨,隻好前去。畢竟對於那人而言,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你還是來了。”果道是他。“阿彌陀佛,施主可有事?”我行了一出家人之禮,道了句阿彌陀佛。
“自然是有事。”他道,“和我在一起吧,我會給你用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他看著我,一字一頓,如我們相見時一般,有些霸道的讓人厭煩。“榮華富貴乃身外物,我們出家人向來不需要。”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我隻是告訴你我的想法。”
“貧僧早就看破紅塵了,請回去吧,皇上。”
“我去你那所謂的看破紅塵,你都說了,我是皇上,隻要是我想要的,我都會得到。”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灼熱,深情,且有一絲不可違抗。我別過頭,不去看他,“阿彌陀佛。”“回到我的身邊吧,阿離。”他向我走來,想抱住我,卻被我一下子躲過。我看得到他眼睛裏麵的悲傷,但是我不會,不想,不可能回應他。
因為一切都已經晚了。
“請自重,皇上。”我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他看著我,眼睛裏滿是悲傷,然後,大笑,道。“皇上……皇上……阿離,何時開始,你不再叫我阿鈺了?”我看著遠方山上的一草,一花,一木,喃喃自語:“是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施主,你可否告訴貧僧,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倒是一愣,而後又向我走過來,抱住我,用力,還帶著一絲悲傷;我想掙開他,可是他卻越抱越緊,力氣大的有些嚇人,有些讓我喘不過氣,這舉動道也算是犯了寺規,我隻好一直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同時,我的頭頂傳出了有些哭腔的聲音,“阿離,不要走,讓我抱抱你……一會,就一會……”
這個舉動,倒是讓我想到了多年以前,他也是這般抱著我,說,阿離,讓我抱抱你。
我原先是將軍府的小姐,阿爹的掌上明珠,說是掌上明珠,但是應該幹什麼,不應該幹什麼,阿爹從小就告訴我了,他說,我和他的其他孩子不同,我要比他們懂事,聽話,聰明,其中的原因,隻有我們心知肚明。阿爹說的每一句話,我也銘記於心,不敢忘卻。十三歲之前,我的小日子說不上有滋有味,但是也勉勉強強的可以讓我活著,因為至少,我有一個愛我的爹爹。
但是十三歲之後,我的阿爹,便要被皇上派出去打仗了,這次,是和我們旗鼓相當的比翼國。聽家丁說,比翼國上一次來犯,是三十年前,比翼國公主愛上了十一王爺,而十一王爺卻簡潔明了的道出自己對其沒有意思,比翼王覺得自己的公主求婚被拒有辱國威,於是帶領八十萬大軍攻打我國。我問阿爹,當時帶兵打仗的是誰?阿爹說,是我那已經去世多年的爺爺。
爺爺…
對於爺爺的記憶,莫過於我五歲剛剛進府時的一次,三姨娘的孩子,我那親愛的哥哥將我推進家中池塘,幸虧在進入這個家之前我天天下水捉魚,熟知一些水性才得以生還。可是他卻逢人必稱我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時,那時爺爺的臉色很嚴肅,畢竟曾經是將軍,有一種普通人所沒有的威嚴。他沒有說話,別人也不敢說話。
他走到我的麵前,蹲下,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因為年幼和記憶悠遠所以我早已忘卻;然後就是他撒手人間赴蟠桃前叫我進去,拉著我說:“苦了你和你那去世的母親了…”
母親…母親…
“你見過我母親?”那是我第一次和他說話,他看著我,想點點頭,卻因為全身無力而放棄。“我當然見過你母親,畢竟我的這老命都是因為她才撿回來的…”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關於我母親的事情,因此我才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