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裏主子少,下人也不多,整個宅子都感覺冷冷清清的,今天岑家的小主子病了,府裏的下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廊裏人來人往,都低著頭,偶爾有膽大的看幾眼竺坔院,裏麵的太子爺、老將軍都在廳中焦急的等著孟大人的診斷結果。
過了半個時辰,孟大人終於從內室走出來,用手巾擦了擦額上的汗。岑寂和季宸立刻走過去,“怎麼樣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岑公子少有不足,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平日裏不顯,冬日主要表現在畏寒,也無甚大礙。這次是岑公子自己沒注意,本身就已經染了風寒,此外還有急怒攻心的症狀,藥浴的方子能壓的住,臣畢竟不太了解岑公子的情況,不敢擅自用藥,還是等臣的師姐來吧。”孟智全大人低著頭,眼中閃過灰色的光芒,有幾分憐惜之色,那孩子到底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啊。
“孟大人的意思是這幾天裏小冬不會有問題?”岑寂問道。
孟大人抬頭,皺眉道:“也不是絕對的,身邊不能離人。不過現在的情況還是穩定的,不必太過操心。”
“這就好,這就好。”岑寂點點頭。季宸也隨著孟智全的話鬆了口氣,“那孤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呃,這個。”孟智全一時語塞,見岑寂給他是了個眼色,便說到:“岑公子現在需要靜養,而且多次開門出入會帶入寒氣,不利於岑公子的病情。”
季宸緊緊的捏住自己的衣袖,擔心的看著內室的門,吐了口氣,說到:“既然如此,孤就先回宮複命了,這幾天煩勞大人照看小冬一二。”
孟智全拱手道:“殿下言重了,這是臣分內之事。”
季宸與岑寂道過別,便轉身離開將軍府,有皇上的話在前,他還是少不了要去回話的。太子一走,岑寂就拉住孟智全問道:“真的不能進去看看?”
孟智全苦笑道:“可以是可以,但盡量少去,真的會帶入寒氣影響到岑公子的。”
岑寂聞言打消了進去看看的念頭,他吩咐下人備了房間給孟智全,皺著眉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己那裏還有前線的戰報沒看,要出發去邊境,也是要多做一些準備的。既然白蘭的師弟都說過了無礙,那麼應該也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這間房子是岑冬院子中專門辟出來的,內室有一方小池子,裏麵的取暖都是燒的地龍,由外麵直接燒火。此時屋內隻有鵲羅和岑冬二小池子裏浮著許多藥材,水熱騰騰的冒著氣,一身白色單衣的岑冬坐在裏麵,身上幾處大穴還插著銀針,鵲羅在旁邊麵色凝重的看著她。
“你放心,孟師叔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你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岑冬實際上已經恢複意識了,隻是還很虛弱。鵲羅看她麵色蒼白,眼神迷離,還硬撐著,不由勸道。
岑冬努力睜了睜眼,有氣無力到:“我並不是信不過孟大人,隻是老東西是個粗人,但宸哥卻十分心細,怕……”
“不讓太子知道我可以理解,隻是岑老將軍呢?你怎麼也不願意和他說呢?”鵲羅不解道。
岑冬發出的聲音低的像蚊子一樣,但鵲羅還是聽到她說:“老東西出征在即,沒必要。再說,萬一是夢大人弄錯了呢?我還是想等白姨。”剛說完,岑冬便力竭暈了過去。
鵲羅低著頭,希望是師叔診斷錯了吧,小冬的人生已經夠荒唐了,寥寥無幾的親人,因為身份問題,也沒有幾個能交心的朋友,就算是在別人眼中關係好的不得了的季宸和安顏,也總是怕泄露自己的秘密,而隔著一點。她真的已經很累了,希望上天,能對她有哪怕一點點的憐憫。
岑冬低垂著頭,水汽早已洗淨了她平時故意畫的英氣的劍眉,也化了她眉間總是故作囂張的神色,啊,她不過是個女孩子罷了,有一張美麗的臉龐,閉著眼的時候脆弱、安靜而惹人憐惜。隻是她的出身,注定了這些永遠都不能成為她的標簽,作為一代權臣武將之後,她得是囂張跋扈,隨時能有把柄握在上位者手中的;作為岑家的唯一後人,她得是強大堅毅,事事以國家家族為先的;作為千殺的主子,她得是睿智果決的。
然而,這些都不是她,更不是她想做的自己,隻是她啊,隻能在所有人的不得已,所有人的苦衷裏,委曲求全,折磨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