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是我一個病友,前年我來北京看病,要在醫院住一個月,我媽罵罵咧咧地給我收拾好行李,又在醫院門口囑咐了我數句,才被醫生委婉地勸退著離開。那一天,我可謂是風頭出盡,我縮著脖子站在一個小護士身後,恨不得一刀砍死自己。而李長安,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我媽走後,那小護士說你先上樓去,找胡醫生報個到,說完也不知道哪兒去了,我隻好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心事重重地奔著電梯而去。才要摁三樓,就從外麵伸出來一隻細白的手腕子,我慌忙摁開,就見從外麵閃進來一個挺拔的少年,跟我對視一眼,反倒是我先紅著臉低下了頭。我那會兒已經二十歲了,愛情於我,從來都是紙上談兵。那個少年,就是李長安。
我後來才慢慢地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比如說他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了,而離出院還遙遙無期。比如說他爸壓根兒就不管他,打算九月份就把他送出國去任他自生自滅。比如說他父母離婚了,他被判給父親,而他放火想要燒死後媽,於是就被送了進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姑娘比我小三歲,但是跟李長安一般大,我多次看到她談及李長安時發光的眉眼,心裏也就明白了八九分。這姑娘跟我住一間病房,平時有事沒事都要纏著我說李長安,我總是安靜聽著,一句話也插不上。有時候她心血來潮地問我:“梁頌梁頌,你覺得李長安怎麼樣呀?”我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搖了搖頭。
再後來,這姑娘要出院了,臨走前滿麵愁容地跟我說自己還是舍不得李長安啊。我隻好安慰她道,外麵的好男孩真的很多,沒必要吊死在一個精神病身上。話剛說完,李長安便飄然而過。我急得滿麵通紅,求助般地看著那姑娘,誰知她聳了聳肩,攬過她媽的肩膀也飄然而去了。我沒辦法,隻好自己去把李長安喊了出來,一臉訕笑著看他,心裏琢磨著該如何道歉。李長安見我半天不說話,大概是有些不耐煩了吧,問我到底有什麼事,說沒事他還要繼續回去睡覺。我一聽立馬攔在他跟前,跟他說剛才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罵你精神病的,我自己也是精神病,你不要介意啊哈哈哈。我說得很快,不知道他是不是全聽清楚了,不管是不是都拉倒吧,丟死人了。這樣想著,我沒等他作出反應,就趕緊溜之大吉了。等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以後,竟還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後來漸漸到了夏天,我們可以下樓活動了,我總是一個人去蕩秋千,心裏亂如麻。有一天李長安坐在了我旁邊的秋千上,我倆很久也沒話說,我覺得尷尬,決定先打破僵局。於是我斟酌良久,問他,誒,你有喜歡的女孩子沒有?李長安抬頭看我一眼,說有。我就逗他:“說來聽聽唄,沒準兒我還能給你支招兒呢!”
“她叫李小凡。”
“哦,李小凡啊,一聽就是那種乖乖女,是吧!”
他的語氣突然有些悲傷,他說:“我九月份要被我爸送出國。”
我側頭看他,他真的是很好看,他比我見過的所有男孩子都還要好看,我突然之間就有些嫉妒那個叫李小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