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雖將自己的身形隱去,但陳空卻能看見它倏忽退到一棵柳樹旁,正在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
女鬼和那柳樹一般高,足足八尺有餘,穿一件白色的連衣洋裙,帶一頂白色的禮帽,持著一把白色的蕾絲陽傘,這女鬼的一身打扮竟像崇洋的富家小姐一般精致。
陳空將手撐在窗台上,就勢翻了出去,回頭對著如煙道:“快帶丫頭先走”。這窗台離地也就幾丈,陳空穩穩落地連忙奔了過去。
女鬼的蕾絲布傘本是嬌小姐遮陽所用,此刻暴雨之中擋不了任何風雨,但它仍是陰森森的擎著,頭臉被淋得濕透。
陳空覺得又可怕又可笑,他忍不住道:“你們女鬼不是統一製服的麼?都是披一塊破布,留一頭長發,怎麼就你穿的那麼浮誇?哈哈!”
那女鬼身形比陳空高得多,低著空洞的赤眼,死盯著陳空。口中又低唱道:“枉啊……天生紅顏並男骨……”陳空怒道:“你奶奶的別再唱了,你當印度電影麼?一言不合又唱又跳的。”
那女鬼果然便停了低吟,歪著頭打量著陳空,它從未遇過這等樣人,不得不有些費解。
它雖是歪著頭,但動作極度扭曲,幾乎都要把下巴轉了半圈對著夜空了。陳空嘴上忍不住嘲笑,心裏畢竟有些許膽寒,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善罷。忽覺小腿上被早春的蟲兒叮咬了一口,甚是麻癢,於是情不自禁抖了抖腿。
那女鬼仿佛是正在狩獵的毒蛇,一見獵物有了動作,發出一聲尖利的“枉啊!”,猛然向陳空撲來。
陳空見它來勢洶洶,恐慌之心燃成了怒火,掄起閻浮提短刀便劈了過去。
鍛造此刀的材料,乃是玄門中運氣第一好的“活錦鯉”錢律所得的異鐵,驅邪辟陰極是靈驗。那女鬼雖是靈體也不敢正當其鋒,扭曲著身體避了開去,彈指間又退到了柳樹之旁,緩緩伸出一隻開裂蒼白的手掌,五指張開,遙指著陳空。
陳空啞然失笑,道:“哈哈,怎麼?要對我釋放衝擊波嘛?看你那傻樣。”說著提刀飛快的衝了過去。
那女鬼不逃不避,隻是將伸開的五指猛然收成拳頭。陳空待要再笑,卻突然感覺心髒一陣抽痛,仿佛供血的筋脈被人用力撕扯一般。饒是他勇武過人,也自支撐不住,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他將手用力按在心髒處,疼得在泥地裏翻滾。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他知道有此征兆,可不是什麼好事——有傳聞說人臨死之前,會走馬燈似的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陳空自幼便由他的授業恩師楊鵬撫養長大,問及親生父母,楊鵬也隻說不知。當日他在一處深山崇嶺中路過,遇見年幼的陳空跟著一隻碩大的妖怪,於是急忙出手,將陳空救了下來,他見陳空天資聰穎,也算是可造之材,便收入門牆。
楊鵬道法通玄,品行端正,江湖中人無不欽佩。陳空得遇明師也算是意外之喜。眾多門人之中陳空和師弟愁雲最是交好,他們在楊鵬的悉心指導下,忽忽數年倒也平安快樂,
在陳空十六歲那年上下,他突然自悟出一套劍法。從此同門之中無人是他對手,甚至連恩師楊鵬也難當其鋒。陳空暗想這套劍法並非自己所創,實乃天授,因此取名為天授劍法。那時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有了這套驚世駭俗的劍法,自然是誌得意滿,漸漸把恩師楊鵬也不放在眼裏。
楊鵬卻發現這套劍法狠辣詭異,邪氣逼人,恐是入了妖邪之道,勒令陳空不許再用。陳空那時正是叛逆之年,自悟無敵劍法可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事,況且楊鵬又已經非自己敵手,怎能再肯聽他說教?既然被恩師所不喜,陳空便不辭而別。天高海闊,陳空到哪兒,哪兒便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