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離幻即覺(1 / 2)

他將滿腹疑惑暫且放下,走回丫頭的住處,如煙早就帶著丫頭逃得遠了。隻有那老婦還躺在木板上。

那老婦一見陳空,立即又道:“這姑娘長得真好看,這辮子真是光亮。”陳空自不去理她,原地轉了兩圈想要找水喝,忽聽那老婦又道:“這姑娘怎麼回事?不聲不響就進來了,什麼意思?”

陳空皺眉道:“我不理你就是了,你別蹬鼻子上臉的,當心我……”那老婦直勾勾的看著陳空身後,尖聲道:“我又沒和你說話……”

陳空頭皮發麻,轉頭向身後偷瞄了一眼,果然見到那女鬼已經冷冷站在了屋內。

它本就相貌詭異,此刻又被龍術一掌震碎了臉麵,看上去更添猙獰。

茅屋矮小,女鬼的身材卻甚是高大,於是它隻得扭曲著低下頭,看上去極是詭異。

陳空駭得大叫:“龍術禪師,你還在嘛?龍哥!龍哥!”

此時龍術早已去得遠了,女鬼用眼白多眼黑少的眼睛惡狠狠瞪著陳空,突然說出了第一句除了唱戲以外的話:“你害得我好慘。”

“這姑娘長得真好看,這辮子真是光亮。”那老婦躺在木板上,仍是喃喃的道。那嘶啞的聲音和渾濁的眼,仿佛配合著女鬼,直把陳空嚇得幾乎撒腿就跑。

女鬼緩緩將手臂抬起,從精致的洋裝袖口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指著陳空。

陳空心髒又開始陣痛,連忙咬牙奔向窗邊,拖泥帶水的翻了出去,大口喘著粗氣。

老婦見陳空退得狼狽,撇了撇枯萎的嘴,數落道:“這姑娘辮子雖然好看,怎的那麼不文雅?翻來爬去得,沒有半點規矩。”陳空還未回嘴,女鬼卻將眼光移到了老婦臉上,陳空在暴雨中急得大叫:“不要傷她!你衝我來!”女鬼充耳不聞,它的手本就僵直得伸著,在陳空的嚎叫聲中,將手遙對著老婦一握。

老婦突然雙眼圓睜,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她想用手去捂住絞痛的心髒,但她在木板上躺得太久,手臂上裸露的肌膚被汗液和汙垢黏在了木板上。她猛然一抬手,竟撕下了一塊表皮來,痛得她“嗬,嗬”大叫。

陳空看得不忍,連忙將手按在窗台上又翻了進去。待他趕到老婦的木板前,隻聞到一股惡臭。再看那老婦的雙眼,她的目光已經渙散,連最後一絲渾濁也消散殆盡,張著淩厲的嘴,已然死了。

陳空隻覺天旋地轉。他藝成以來從未受到過如此挫折——活生生的生命因為他的無能,消失在他的麵前。忽然兩行熱淚從陳空的眼眶中流出,他喃喃的念叨著“對不起……”,雙腿一軟,竟然跪倒在地,嘴裏仍念叨著:“對不起……我沒能救你……我……”

突然他的心髒又是一痛,他抬頭看向那女鬼,果然見它正握著拳狠狠的瞪著自己。

老婦慘死在陳空麵前,而他救不了分毫,這讓他萬念俱灰。此刻再想奮起反抗,卻提不起半口真氣,心髒越來越痛,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他終於支持不住滾倒在了地上。女鬼臉上青氣大作,碎裂的縫隙中也冒出滾滾黑煙。陳空意識已經開始恍惚,他萬沒有料到自己竟會在這兒送了命。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嬌叱:“怎麼?還不讓我出手救人麼?已經死了一人了,你們還待怎樣?”。這女子說話之聲還未落,又有幾位女子七嘴八舌叫嚷了起來,“小師妹你怎的不聽勸?這無知蠢漢的死活幹你何事?難道就短短幾個時辰,你就忘了李家妹妹的下場了麼?”最先的女子忽然怒道:“給老娘滾!別拿手碰我!”說著砰砰兩聲,顯然是動上了手。

忽然一張黃底紅字的符紙從屋外飄進屋內,像是一隻黃色的蝴蝶一般,它在屋內打了幾個旋兒,突然衝向那咬牙切齒的女鬼。

符紙貼在了女鬼的肩膀處,發出了嗤地一聲。女鬼頓時淒厲的大叫起來,臉上的碎塊又紛紛落在地上。陳空的心髒忽然一緩,頓時暢快了好多。一個輕巧的身影倏忽躍入屋內,黑袍罩帽,看這身打扮便是那日陳空和錢律在山道上遇見過的眾女子之一。陳空心想:“那日錢律反複詢問這些女子們的來曆,如今有了線索,我卻要死了。”那女子伸出一指探了探陳空的鼻息,道:“還不算晚,這人還有氣。”屋外的幾名女子卻罵道?:“你這小妮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怎敢和你的師姐們動手?”屋內女子頓足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擺起師姐的臭架子?趕緊製服了這鬼魅是正經。”說著從黑袍內袋又掏出一張符紙,扔向兀自慘叫的女鬼。

這次女鬼卻有了防備,撐開蕾絲陽傘,將符紙擋了下來。陳空心想:“這女鬼的陽傘原來是派這等用處的,我先前不知竟還嘲笑於它。”女鬼一手持傘,一手對著那女子緩緩抬起。

“陳袚徐,小心了!”屋外女子嬌呼之聲大作,陳空突然眼前一花,屋外眾女子已經俱都閃入屋內,清一色的黑袍罩帽,看不清臉麵。霎時符紙破空之聲大作,屋內仿佛下了一場符雨,成百上千的符紙翩然向女鬼飛去。女鬼尖叫一聲,揮舞著陽傘拚命擋架,但符紙實在太密,有不少漏網之魚貼到了它的身上,嗤嗤聲中白煙大起,女鬼痛得尖叫,再無閑暇哼唱那陰森的戲曲。她尖牙緊咬,一股鮮血從口中流出,突然張大了血口,喊了一聲“冤啊!”,將手上陽傘狠狠扔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