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天從來都是陰晴不定,傍晚天還在下著蒙蒙細雨,到了黑夜漸沉時便已經雲消雨散了。
青樂山的峰頂上,濃濃的雲霧仿佛舞女的綢緞水袖一樣,彎彎繞繞的在山峰四周飄動飛舞。迎著天上飄飄落落的星光,顯得神奇而靜謐。
“吱呀”一扇窗子推開,雨後清新的空氣順著那剛剛破開的通道一擁而入讓屋內僅有的一絲懶散也都消失不見了。深深的一個呼吸,而後長長的一個歎氣。
屋內人點燃了蠟燭,轉身坐回了窗前。纖秀的身影在燭光中投射到窗紙上,仿佛一張絕美的側影潑墨圖一樣。
柳可兒單手支著額頭,有些意興闌珊的看著屋中的銅鏡,那銅鏡是她師尊親手為她煉製的。平麵無比的光滑,背部鏤空的紋路顯示著是遊龍戲鳳的圖案。那圖案雕鏤精美,每一筆都仿佛是名家的點睛、是天才的靈感。
從鏡頂的花紋開始,每一筆都放佛是行雲流水,從頭開始一直到鏡子的底部。龍鳳呈祥、鴛鴦戲水。一個個從恒古時代開始的故事和寓言都那麼清楚,都那麼明確。每一筆,每一個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在提醒著觀看鏡子的人,這麵鏡子是有著特殊的寓意的。
柳可兒自然知道寓意何在,自然明白她的師尊為何為她親手雕鏤這樣一麵鏡子。但她始終都不曾真正對他有過任何的表示。在她的口中,這個人永遠都是她的師尊。就好像那個路天昊一樣,無論多麼的賣力,無論他多麼的溫文爾雅多麼的忠貞不渝。他始終是她的師兄。那種不可有任何逾越的師兄。
也正因如此,這些人才更加的瘋狂更加的癡迷。就如同那縈繞在山巒頂上的雲霧一樣,變得癡癡傻傻,圍著柳可兒的衣裙打轉。隻求她能對自己一笑,隻求她能讓自己得償心願。
這一切柳可兒都十分的清楚,她自知她是整個青樂山上最受歡迎的女弟子,也自知她是追求者最多的女徒弟。但她從未向任何人表露過任何的想法和態度。沒有任何的接受,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有的,隻是一次次的婉拒和一次次的利用。
她清楚,作為一個年輕的女人,自己無論多麼的天才絕倫到最後還是會成為他人的媳婦,另一個天才的妻子。因此,青春就是她最大的武器,單身就是她最美好的毒藥。吸引著一個個追求者為她奉獻出最美好的一切。
恍如那引蛾的燈火,恍如那噬命的花朵。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生命更加的璀璨,更加的輝煌。鏡中人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的豔麗逼人,更加的明豔不可方物。那清秀的臉蛋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是那樣的清麗脫俗,有誰會想到這樣一個絕色美女竟會是心機如此深重的角色呢?
或許唯有她自己清楚吧。
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著那放佛脫離塵世的容顏,她忽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抹罪惡感。那種讓她內疚不已,時時刻刻錐心泣血的罪惡感。柳可兒一把按下了鏡子,趕快將窗子關上,而後跑到床邊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最後,將一頭青絲埋進雙膝之間低低的啜泣。一切,都如同她這一年多來做的一模一樣。
因為
那個救了她的人。那個被她害了的人。
每一次去照鏡子,柳可兒都仿佛會再一次發現了那充滿自信的笑容。再一次看到了那長著三隻眼睛的麵孔。那一顰一笑,都讓她那麼的迷醉,那麼的癡情。卻又那麼讓她心痛。
“當初,你為何要走?”柳可兒看著那麵絕美的銅鏡,輕聲的問道。“為何要走?為何要走!”
窗外,青樂山頂獨有的月暈灑下七彩的光輝照的大地一片斑斕瑰麗。山頂的風吹拂著那搔首弄姿的白鶴,更讓人感受到一股不由自主的寧靜。放佛,到了這裏,一切的凡塵俗世統統都成了過眼雲煙,一切的美麗情景都成了朝花夕拾。
但,柳可兒卻依舊那麼迷瞪。
隻因,那午後響徹天際的長嘯。
她聽得出,那是一個人壓抑已久的釋放,那是一個被人背叛的靈魂最為激蕩的複仇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