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皺皺眉頭,掏出那張通電來:“大哥,今日之事,我們不必用叛逆與否這些字眼上咬文嚼字!”他把那張通電往他手上一放:“請大哥請看一遍,我們馬上就要拍發!”
蔣介石忙不迭一字一句仔細讀下去,雙手發抖,兩眼發直。罵人又不是,撕掉又不大敢,半眯的眼看了半天。然後,壯膽子往桌上一摔。
“大哥!”張學良接過,起立道:“您看過了,我們就發出去了!”他大聲叫:“侍衛!”接著把通電交給譚海,“限即刻拍發!”
“是!少帥!”譚海告辭。
蔣介石冷冷地問道:“你說我被群小人包圍,有什麼根據?”
“大哥!”學良緊皺眉頭:“有事實為證,毋需漢卿舉例,天下人都看得很清楚,不過我們這樣說,完全是為了您的麵子。”
“這個……”
“大哥,現初稿上並沒有這一句,隻說是大哥誤國,後來大家認為這樣說未免使您下不了台,所以就說群小人包圍。擬稿的同事還反對,他說隻有結黨營私從中指揮的領袖,沒有給人包圍作為傀儡的頭目,大哥本身的主張誤國,並非有了群小人才開始誤國。結果還是改了。”
“哼!”蔣介石冷笑道:“誰擬的稿?”
“這個我不能說。”張學良更為反感,“今日之事,都是我同楊主任所為,大哥不必尋根問底,您的安全也由我們負責。”
蔣介石突地拍著床沿叫道:“你們做得好事,你們做得好事!還不如把我殺了!”
張學良連忙勸道:“大哥不必激動,我今天的舉止,當交人民公斷……”蔣介石聽說“要交人民公斷”,馬上癟嘴一咧,大聲哭了起來。
張學良誤會了蔣介石的意思,以為他受了太大的委屈,所以放聲大哭。便解釋道:“大哥,您不必這個樣子。我們這次發動事變,當然要交給人民公斷!如果老百姓讚成小弟的主張,那就證明小弟是足夠代表全國公意的!大哥也很可以明白:小弟們的主張是沒有錯的。”
可是張學良不解釋也罷了,越解釋,蔣介石越以為是存心要槍斃他,哭聲更響,甚為哀慟。
張學良倒也沒有主意,抓抓脖子,踱到隔室問侍衛道:“蔣委員長來這裏以後,他的精神怎麼樣?”
“還差不離,”譚海說:“就是哼哼唧唧,在床上翻來覆去,大概給誰打傷了。”
另一個侍衛說。“不,聽說他爬牆跌壞了。”
又一個侍衛說:“他剛進房,我們給他換了一套鞋襪衣裳。他一個勁兒問我們的姓名、年齡、籍貫、級職,要我們幾個人寫一張名單給他。”
學良吃驚道:“你們寫了沒有?”
“沒有。”譚海說:“誰不知道他一肚子壞水?給了他名字,豈不是請他改天把咱弟兄們放上了案板?”
張學良點點頭。傾耳細聽,蔣介石的哭聲已經低了下去,但還沒完。他反剪著手大步踱著,震得那樓板“噔噔”直響。倏地他問道:“委員長在今天吃過東西沒有?”侍衛們一齊搖頭。張學良也搖搖頭,“這倒怪了,他為什麼不吃東西?難道你們沒有送飯去?”
譚海道:“少帥,就是給我們個天膽也不敢不送飯?他一到,咱們就給他換衣裳鞋襪,請他洗澡,伺候他就象伺候親老子一樣。可是他衣服換過了,澡也洗過了,大夫也看過了,就是不肯吃飯。我親自送過白米飯去,兩葷兩素一個湯,可是他還是不吃。”
“這是什麼原因?”
“我也不太清楚。另外,張得勝送過白麵饅頭去,也是兩葷兩素一個湯,可是他仍然不肯吃。這可把咱們弄慌啦!後來王大虎說姓蔣的是浙江人,怕是想吃甜的,於是又打發交通上東大街買了一籠熱烘烘的肺餅,嘿!他還是不肯吃!”
“這不行!”張學良皺眉,向裏屋掃了一眼,“你們一定要千方百計地請他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