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弈被綁在場中高台上,高台四周架起了幹柴,魅狐朗聲對眾人道:“惡賊沈銘燒毀我們的家園厲鬼山,殺死了我們那麼多弟兄,把我們逼得無路可退,與我們正義幫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白老大卻私自放走了他!弟兄們,你們服不服?”
“不服!不服!”眾人齊聲高呼。
尋梅在人群中忐忑不安,想衝上去救百裏弈,卻早被魅狐派人按住。
魅狐接著問道:“依照幫規白老大當受何刑?”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有人小聲道:“火刑。”
“對對,是火刑。”人頭攢動,大家小聲議論著。
魅狐提高聲音道:“沒錯!依照幫規當受火焚之刑!”
眾人這才有了勇氣,紛紛大聲嚷嚷:“火刑!”“火刑!”
尋梅哭喊道:“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家小姐!不要傷害我家小姐!扣竹,你在哪裏?你快出來救救我家小姐啊!你出來啊!魍鵬,平素你和我家小姐最談得來,求你為我家小姐說句話吧!”
魍鵬側頭對尋梅道:“我勸你別哭了。你看你家小姐,麵如平湖,顯然是心甘情願受死,你還是省省力吧。”
魅狐略一遲疑,朗聲下令:“點火!”話音剛落,即有山兵將火把拋了過去,火把穩穩地落在柴堆上。隻聽“謔”一聲,火焰向四麵陡然鋪開。
魅狐緊張不安地看著火勢逐漸蔓延開,眼見就要燒到百裏弈,目視百裏弈,百裏弈卻異常平靜。
就在這時,一陣掌風鋪天蓋地而來,火焰被生生分開,緊接著四個黑衣蒙麵人出現眾人眼前。
當先一人,以閃電般的速度挨到百裏弈身側,卻不想這高台有古怪,那人還未站穩,腳下一空,霎時便墜到地底下去了。另外三人見狀,驚駭無比,令他們更為震驚的是百裏弈輕輕鬆鬆地掙脫繩索,從高台上走下來,嘴角含笑地看著他們。三人惶惑地站著,不知所措。
百裏弈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是叫‘吉凶悔咎’吧?”
三人麵麵相覷,卻不答話。
百裏弈道:“如果想讓你們的那個弟兄活命,就讓你們的頭兒速來見我。還有,我隻等三日,倘若三日後他還不肯現身,那麼你們三人就來此地收屍吧。”
那三人倉惶離去,百裏弈登上高台,對幫眾道:“弟兄們,我自知私放沈銘不對,但是,在我被抓時,沈銘也曾放過我一回。於情於理,我都該放他一回。從此,我跟他互不相欠。他若再犯在我手裏,我一定交由弟兄們處置,大家意下如何?”
一人搶先嚷道:“白老大義薄雲天,我等以白老大馬首是瞻!”
眾人齊聲高呼:“我等以白老大馬首是瞻!”
魅狐原本一直為百裏弈捏著一把汗,此刻見百裏弈輕輕鬆鬆幾句話便化解了危機,重得威望,由衷佩服,想給百裏弈使個眼色,卻見百裏弈失神地望著遠方,不但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還滿臉愁容,神情亦是無比疏離落寞,不禁一怔。
這一日,一個身穿黃色鬥篷,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出現在百裏弈麵前時,百裏弈平靜地抬起頭,似哭似笑地望著他,半晌吐出一句:“歐陽老師,你終於肯出現了!”
歐陽覺道:“為了逼我現身,你竟然不惜以身涉險。”
“如果不是我逼你,你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
歐陽覺歎道:“你太心急了!其實你無須逼我,等到時機成熟,我自會來見你,跟你說明一切。”
百裏弈追問道:“什麼時機?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百裏弈指著歐陽覺斥道:“你是殺害我們全家的罪魁禍首!我該用什麼語氣跟你說話?這麼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最近,我才恍然大悟,山莊的機關圖原來是你泄露的!從小到大,我敬你如父,對你毫無隱瞞,而你卻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從我口中騙取山莊的機關圖。得到機關圖後,你就突然失蹤,還讓我誤以為是我爹害死了你。是你捏造鬼公子的書陷害我爹,是你派吉凶悔咎將我擄到紫陽山,然後滅逸影宮滿門嫁禍我爹,讓我爹莫名其妙成了你的替死鬼,也是你讓他們搶走了我賣鵝卵石所得的銀子,更是你將我送到了醫魔的家門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害得我家破人亡?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讓我受盡折磨?你處心積慮做這些到底為的是什麼?”
歐陽覺麵無表情,淡淡地問了句:“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是你的鬼洞告訴我的。小時候,你教我用泥巴捏天羅地網陣,那個時候你就告訴我這個陣法隻有兩個進出口。一個隻進不出,因為門一旦關上永遠也開不了;另一個隻出不進,而且形同虛設,因為它是布陣者單為自己留的後路。事情就是那麼的巧,我誤打誤撞闖進了那條‘後路’,‘後路’竟然就是第五十個洞口,是我的生日!除了我們百裏家的人,隻有你知道我的生日!所以鬼洞是你設計的!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那個……鬼公子?”百裏弈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歐陽覺,那一刻,她覺得歐陽覺變得好陌生,根本就不是她從前親近、仰慕的“歐陽老師”。她依然焦灼地期待著他搖頭否定她所說的一切,可歐陽覺隨即點了點頭。
“那……那當年的下毒之人……”
“是我讓扣竹下的毒。”
“原來扣竹是你的人!”百裏弈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竟然成了你的幫凶!如果不是我把機關圖泄露給你,我百裏家就不會遭此大劫!我爹,我娘,我外婆,我奶奶,我的六位哥哥,還有百裏山莊上上下下那麼人也就不會慘死!天哪!原來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才是凶手!我才是凶手!”她哭喊著,拚命地打自己的臉,臉頰登時被打得滿是指印。她嚎哭了一陣,突然拔出匕首,衝向歐陽覺,“我要殺了你!”
歐陽覺不躲也不閃,緩緩道:“百裏不器那南蠻子不是你爹,我才是你爹!”
百裏弈握匕首的手滯在了半空,“你說什麼?”
歐陽覺不屑地看了眼百裏弈的匕首,道:“我才是你爹,你親爹!”
百裏弈愣了愣,冷笑道:“你想阻止我殺你,所以編出一個這麼荒謬的謊言!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了解嗎?你膽敢出言侮辱我娘,我殺了你!”
歐陽覺身子一偏,右手隨即猛地向上拍擊,百裏弈的匕首應手飛起。百裏弈忙將手腕一沉,以袖箭對歐陽覺。歐陽覺一掌打向百裏弈的肩頭,百裏弈立足不穩,撲倒在地。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我能讓你活到今天嗎?”歐陽覺說罷衝百裏弈伸出一隻手,想拉百裏弈起身。百裏弈將臉一別,不予理睬。
歐陽覺縮手溫言道:“弈兒,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百裏弈憤然道:“江湖敗類!”
“你!”歐陽覺大怒,抬掌作勢要打百裏弈,頓了頓,那隻大掌變拳,慢慢地放了下來,“我們姓孛兒隻斤,我是大元的皇子,而你是大元的郡主。”
百裏弈驚詫地抬起頭。
“我之所以留在中原,沒有回漠北,為的是尋找機會奪回失去的土地。你娘本來就是我的侍妾,她是在懷上你以後在我的授意下才嫁給百裏不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