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下心,嗬斥她:別胡鬧,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你隨時可以把離婚協議書拿來讓我簽字,我無條件離婚。
說完這句,他又後悔了,她那麼漂亮,他怎麼舍得不要她?沒有了她,他活著還有什麼滋味?她是哭著離開的。
從此,每個探視日,都成了他苦難的日子,他盼望她來,又怕她來。每次點名的時候,他都希望被點到,可是又常常失望。有時候偶爾被點到了,他興奮無比地跑出去。結果大失所望,不是她來看他。
他絕望了,先是絕食,然後用刀片割手腕。他心情灰敗地躺在一張小床上,眼睛空洞地盯著天花板發呆,想念她撒嬌的樣子,想念她的溫言軟語。
那是一個沒有什麼征兆的日子,他被點到名字,有人來看他。他低垂著頭,無精打采地走出來:居然是她!
她瘦了,秋水剪瞳的大眼睛裏多了憂傷。他原本老朽木然的心,因為她的憂傷,忽然有了疼痛的感覺。她把手放在玻璃上,他把手合上去,兩個人互相注視著,都不說話。
良久,她說,我懷孕了。
像一聲炸雷,他先是錯愕,然後是驚喜,最後是痛心。他懊惱不已,一直盼望的孩子,卻來得這樣不是時候。他低低地說了一聲,抱歉,去醫院做掉吧,我不會怪你的!
她哭了,是那種無聲的飲泣。眼淚滾落的時候,她倔強地說,不,我要把孩子生下來,為了孩子,你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
從那時候開始,孩子成了他全部的寄托,他想象牽著孩子的小手一起散步,送孩子去幼兒園,他常常會在睡夢中幸福地笑醒。
他沒有再提離婚的事,因為孩子,因為她,他很努力地改造。因為表現好,他被提前一年放出來了!
出來的那天,她來接他。她遠遠地站在風裏,長發早已剪短,裙子也換成了褲子。她利落、幹練、穩重,早已沒有了當年小女子的嬌俏。
他的眼風四處不安分地搜尋,並沒有找到急切想看到的那個人,想來那個小人兒不適合來這種地方吧?
回到家裏,仍然沒有看到他想念了無數次的女兒,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我想見見咱們的女兒可以嗎?我知道我愧對她,可我就是想見她,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為了她,我放棄了很多雜念,堅持著,堅守著,盼望著和她相見的這一天……
她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懷孕,也沒有生過女兒,我撒謊了,我怕你破罐破摔,怕你不能接受命運的挫折……她語無倫次,淚流滿麵。
他怔住,他從來沒有想過,孩子原來是她虛構出來的,因為怕他在挫折中沉淪。她竟然虛構了一個女兒,一個能給他未來和希望的小天使。他把她輕輕地擁在懷裏,眼淚裏有了幸福的溫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