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當朝兵部尚書,官拜二品。他的正妻,也就是我大娘,是當朝宰相沈拜庭之女沈月蓉。聽說我爹和大娘當年的這場婚禮轟動了朝野乃至全國上下,並成為人們津津樂談的街頭巷事。這場政治聯姻讓當時動蕩不安的朝歌維持了暫時的平靜。
我娘是我爹在襄城閱兵的時候認識的。我娘隻是一個小商戶人家的女兒,家裏靠賣衣紡製品過活。她的刺繡在襄城無人不識,很多達官貴人聞風而至,不僅因為她的繡功了得,更因為她的傾城美貌。她的美貌給她帶來了無盡的麻煩和痛苦,但也帶給了她最美好的愛情,那個人就是我爹——季成昊。
很小的時候,乳娘芳姨經常抱著我坐在庭院的秋千上給我講我娘與爹那一場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我娘因為生得貌美,所以被襄城郡守的惡霸兒子看上,想強搶為妻。於是我爹就適時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老橋段,並被我娘的天人之姿所震憾。而我娘也對這個救她的英雄心生愛慕,兩人隨後墜入愛河,恩愛有加。
無奈一道聖旨下來,要我爹迎取宰相之女沈月蓉,我爹誓死不從,並說生生世世隻願與我娘雙宿雙棲,兩人繼續廂守襄城,而那時我娘已經懷我六個月。我爺爺季傅聽聞了這事以後盛怒不已,親自帶人從京都押我爹回去完親。
我爹帶著娘東躲西藏兩個月後,終於被爺爺找到。我娘因為在這兩個月中擔心受怕和勞累過度,導致了我早產,我娘在難產中告別了這個人世。從此,我爹與我爺爺就像仇人一樣,父子倆除了公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話。我爹恨我的爺爺,而我爺爺把他對娘的恨轉嫁到了我身上,他看著我的時候就想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或者說他根本就對我不屑一顧。
在這個家能讓我感到溫暖的就是我爹、芳姨和慈祥的奶奶,還有我娘的一幅畫像。我曾無數次見過爹在書房撫著畫中的娘黯然神傷,悲愴不已。我為爹的癡情感到心疼,但也為娘得到如此的愛人而驕傲。
季府上下都知道有我這個大小姐的存在,隻不過我經常不在人前露臉,除了家庭大事、逢年過節要聚在一起的時候,爹才會叫我去參加,他不想讓別人打擾我,我也不想被打擾。我住在爹單獨為我建的一個小別院裏,那裏很清靜,我很喜歡。
院裏栽種了許多茶花,據說娘生前最愛茶花,並泡得一手好花茶。我在芳姨的教導下也慢慢學會了一點茶道,可能不及娘的手藝,但爹和奶奶每次喝了都誇我泡得好,這個時候也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芳姨告訴我,當年爹抱著繈褓中的我回季府時,我一直啼哭不停,可是奶奶一抱我我就不哭了,還對著她笑。奶奶心生憐憫,而且她是個很虔誠的佛徒,相信緣份,覺得我與她是有緣人,因此一直很疼愛我。也多虧了他和爹對我的疼愛和保護,我在季府才不受欺負。至於那些冷眼碎語,我從小聽多了早就習慣了。
我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是大娘沈月蓉的孩子。我們從來不往來,爹也不準他們到別院裏騷擾我,其實他是擔心我會受委屈。大娘每次看到我,也隻是冷漠地瞄一眼,話也不會跟我多說。這樣也好,落得個清靜。
我和芳姨住在別院倒也愜意。爹下了朝堂就來看來我,寵愛我至極。在我七歲那年,我跟他說想讀書認字,他就請了私塾先生來教我。後來還請了一個琴娘教我彈琴唱曲;而我的女紅,則遺傳了娘刺繡的天賦,幾乎是無師自通。我的聰慧讓他們倍感欣慰,看到他們開心我也就開心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我已經18歲,而我的容貌也跟娘越來越相似。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娘是屬於楚楚動人的柔媚女子,我的氣質和性子卻清冷漠然許多,似乎從來都沒什麼表情,隻有一張冷臉,季府的下人都有些怕我。盡管如此,我也覺得生命其實挺美好,雖然我沒有了娘,但我有爹,有奶奶、有芳姨,就足夠了。我再不需要任何人進入到我的生活和生命中,我隻要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