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自由
回眸一瞥
作者：張麗君
摘 要：
詩歌是語言形式與內容高度統一的藝術，它結合各種修辭手段來表現人對客觀世界的感受，實現其美學價值。其中很多詩人也在詩的形體排列上尋求新的表達，創造新的圖像。視覺詩即是利用藝術符號的巧妙排列組合，通過造型美凸顯事物的形象因素，以最佳的形式呈現詩歌抒情功能，給欣賞者創造豐富的審美空間。 關鍵詞：視覺詩；詩歌；文字；圖像
人們不斷地反抗舊的法則和摒棄舊的觀念，給文學藝術的自由提供了廣闊的空間。視覺詩是由人創造的自發性衝動和審美的需要帶來的一種藝術形式。它改變約定俗成的詩的形式，背離常規的表達方式，它將詩與圖像相結合，將文字與其它藝術符號通過構思的排列組合來呈現和加深對詩歌意蘊的解讀，通過其外在圖像來增加詩歌的張力，即“視覺詩是一種以文字創造視覺形象的藝術，是跨藝術門類的實踐，是詩歌與繪畫合一的特殊文學現象。”①
一
根據西方的視覺詩理論，從廣義上講，一切印成文字的詩都是視覺詩，因為我們讀詩時都會受到詩的視覺形式的影響。但形式對內容的影響是有限的，同一種形式創作的詩在內容、情感和思想上可以千差萬別。我們這裏談的視覺詩，是一種狹義的視覺詩，視覺詩中文字服務於形象，文字作為主要材料創造視覺形象。每一首詩，因文字內容的不同，詩的形象也不同，詩意通過形象來傳達。視覺詩打破了萊辛在《拉奧孔》中的詩畫異質觀，調和了認為不可調和的詩和畫的矛盾，實現了詩是有聲的畫，畫是無聲的詩。
在中國古代，視覺詩屬於雜體詩，雜體詩通指古典詩歌格律以外，運用漢字字形、句法、音律、圖形加以特殊變化的各種詩體的統稱。在中國曾出現過專門的詩集，如宋代桑世昌的《回文類聚》、清代萬樹的《璿璣碎錦》等。明代徐師曾在《文體明辨》中說：“按詩有雜體：一曰拗體，二曰蜂腰體，三曰斷弦體，四曰隔句體，五曰偷春體，六曰首尾吟體，七曰盤中體，八曰回文體，九曰仄句體，十曰疊字體，十一曰句用字體，十二曰槁砧體，十三曰兩頭纖纖體，十四曰三婦豔體，十五曰五雜俎體，十六曰五仄體，十七曰四聲體，十八曰雙聲疊韻體，十九曰問答體，皆詩之變體也。”實際上可以歸為雜體詩類的遠不止上述這些，諸如藏頭詩，神智體等等。內容方麵也從傳統抒情詩體發展到敘事長篇，說文解字等，這類雜體文本從正統詩體變化出來，如根據漢字形體特征而構思的離合體、同旁詩、神智詩、畫中藏詩，及根據漢字之間組合形式而構思的寶塔、璿璣及各種圖案體，都是利用漢字的形、音、義各方麵的特點與圖像結合來構建文本，引導讀者的視覺流程，以最優的方式傳遞文本信息，當然其中也利用漢字形體變化或整體布局變化來構成詩歌。在現代，漢詩采用現代漢語，打破了中國古詩的整齊句法，詩的創作更加自由，很多詩人都在詩的排列上下功夫，追求詩的視覺圖像，如“新月派”詩人劉夢葦在20世紀20年代寫過鐵道式的詩，“創造社”詩人穆木天寫過空間律動的“純粹詩歌”，1943年堅持未來主義詩歌實驗的歐外歐出版的《歐外歐》詩集中一些詩也借鑒了法國未來派的排列形式。
西方初期視覺詩即圖案詩，主要以希臘文和拉丁文寫成。在公元前1700年的古希臘，出現最早的圖案詩（pattern poetry），它用米諾斯線形文字A寫成，是克裏特文明的產物②。中世紀以政治和宗教需要的祭壇詩（altar poetry）為主，主要構圖為祭壇，張開翅膀、十字架、牧童的笛子等。文藝複興時期視覺詩由讚美神和君王轉向普通生活，圖形和圖案也變得多種多樣，星形、太陽形、金字塔形、自然物體形等。這一時期的視覺詩在保留了傳統詩歌的合步押韻，因詞就式的基礎上，將他們塞入各種所需圖形中。現代視覺詩的創作主要出現在西方現代和後現代時期。現代詩歌的創作受到現代性多種思潮與多種手段的影響和介入。法國鮑迪奈（Baudinaire）的象征主義，龐德（Ezra Pound）的意象主義，以及視覺藝術方麵的未來主義、達達派、立體主義、先鋒派等都對現代視覺詩的造形和風格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正如波德萊爾所主張“現代詩歌同時兼有繪畫、音樂、雕塑、裝飾藝術、嘲世哲學和分析精神的特點，不管修飾得多麼具體，多麼巧妙，它總是明顯地帶有取之於各種不同的藝術的微妙之處”。二戰以後視覺詩受到後現代思潮的影響，活躍的詩派為具體詩，它的藝術作品在自己的藝術法則中形成，無需考慮外界自然現象，用顏色、空間、光和運動構成視覺形象創造新的現實。以具體形式表現以往隻存在於想象中的抽象概念，以陌生性、空白的運用和抽象性模仿為創作三原則。
與中國視覺詩主要運用漢字字形變化組合不同的是，西方視覺詩運用類似符號，如代數等式、幾何圖形、宇宙符號及繪畫等組成詩歌，產生想象意境。西方視覺詩與中國視覺詩相比更多則是敘事題材，理性思考。
二
由於視覺詩的視覺表現形式獨特多變，既具有詩歌特性，也具有符號圖像性，從符號學來分析，視覺詩體現了信息傳達過程，表現了信息解碼方式轉移的現象，即從詩歌的聽覺解碼方式轉移到圖像的視覺解碼方式上來。並同時擁有情感傳遞與視覺傳達功能。我們將其視覺表現分為文字間組合排列、文字變形、文字與圖形結合、圖形化表現及動態表現。
視覺詩中文字的組合排列是中西方視覺詩中運用較多的體裁。在這類視覺詩中，文本當中的文字與文字巧妙地排列在一起，通過文字的整體性構成圖形，每一首詩的整體都呈現一個圖案，或通過文字排列的變化來傳達不同的情緒。其中既有單純的文字編排又包括了平麵構成中多樣形態的變化，平麵構成主要是運用點、線、麵和律動組成結構圖案，而視覺詩以文字充當基本元素來形成重複、集結、排列等富有節奏變化的構成形式，使其符合文本內容或凸顯內容中語言特色。以《〈金穀園〉變奏曲》為例：
這首詩通過文字的搭建產生了具象的建築感，人生活高樓大廈之中，墜人與落花兩組字上下排列，中間大量留白，表現自上而下的自由落體運動的視覺效果。頂排文字和底排文字分別是天空和大地，營造出城市的空間，而中間的文字則是詩人描述的現代人的生活境況，表達出一種無奈和寂寥感。美國詩人卡明斯（E.E.Cummings）是上個世紀最有影響的詩人之一，他十分注重詩歌的視覺效果，竭力把繪畫的美學原則運用到詩歌創作之中，力求表達視覺思維，激發視覺想象。他那千變萬化、極富創意的詩歌視覺形式，不僅加強了詩歌主題意義的表達，也在讀者心中產生強烈的印象和震撼力。在他的視覺詩中《l（a》是其經典之作，整首詩沒有題目，也沒有標點，每行都是淩亂的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