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之仁,婦人之仁啊!”趙與願喃喃地在嘴裏罵自己的軟弱,卻又悄悄在眼角拭去一滴淚水。
來自後世金融行業的趙與願,雖然早就習慣了把成千上萬戶人家圈套得傾家蕩產,不過最終擺放在他麵前的隻是一頁頁財務報表而已,倒還不至於引發過多的聯想,但是眼前這一幕活劇就實在難以逃避過去了。那些把幾個破鍋爛碗看成是生命至寶的女人們,那些忘記了廉恥卻守護著尊嚴的母親們,被迫背井離鄉、偕夫契子,舉家遷徙到極西荒涼之地。此情此景,讓他又如何能夠再把她們和枯燥的數字聯係在一起?
車隊在天邊的夕陽下消失了好久,趙與願仍然佇立原地一動不動。傍晚的微風吹拂衣角,霎時間隻覺天地悠悠,愴然獨立。
身後微聞一聲歎息,趙與願回頭一看,原來趙柬也一直陪他站著,目送這一行人遠去。
趙與願勉強衝他一笑,輕聲問道:“柬之,你是不是也覺得於心不忍?我這個不知所謂的籌劃,以及我那個中興宋室的雄圖,最終卻要著落在這些人身上來實現,是不是太慘忍、對她們也太不公平了?”
趙柬在夕陽下迎著他的目光,麵上一片誠懇,說道:“小王爺,說實話,您的籌劃包羅萬象,深奧無比,我到現在還不是十分了然,我隻知道,剛才我注意觀察那些鐵匠、硝石匠、木匠、皮匠等等之時,我發現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是麵黃肌瘦、無精打采,但他們向西去的意誌卻是堅定無比!”
“西去的意誌堅定無比?不是我強迫他們這樣做的麼?”
“不然。小王爺雖然強迫在先,但後來我也找這些人談過,也把小王爺的意圖向他們做了一些解釋,所以今天出現在這個隊伍裏的人,皆是出於自願而追隨小王爺的。”
“……哦?柬之,我已經開始覺得不認識你了,你還是剛來我王府時那個吃飯穿衣、坐等伸手的清遠侯麼?你何時找他們談過話了?”
“……小王爺取笑了。小王爺那幾日都在忙著與韓侂胄討價還價,再就是說服老王爺放你離家隨我赴任,所以這些小事就由我代勞了。”
趙與願仰麵向天,開心地大笑起來:“趙柬啊趙柬,時至今日,恐怕就算是你,也才真正認識到自己身上潛藏著多大的能力!我實在猜不出你是怎麼把我的意圖向這些人講明白的,說實話,換作是我,我根本做不到!現在正當用錢之時,財力有限,我也無法給他們更多的補償,所以隻好用強權來逼迫這些人自己去搞明白了!”
趙柬輕輕一笑,說道:“小王爺定下之計,往往籌劃甚工、涉獵極廣,所缺者,唯力行堅持者而已。柬不才,卻甘願充作這個馬前卒,車後炮。”
趙與願聽了大樂,趙柬用宋朝流行的象棋作比喻,既通俗又形象,正好符合後世對這句俗語的運用,握住他的手笑道:“說來聽聽,你是怎樣說服那些人心甘情願離開故土的?”
“其實也簡單,我隻跟他們講,朝廷寵信小王爺,故此將巴北成州之地劃到了小王爺的治下,日後便像古時一般,可以算作是小王爺的封地了。我們這些人一旦前去,便是小王爺封地上的子民,朝廷稅賦再也管不到他們頭上,我們隻須按照小王爺的規矩來辦即可。日後大家若是不滿意這些規矩,還可自由離去。如此一來,這些人苦於應付朝廷的征斂,倒不如信了我們,舍命出來闖蕩,自然願意追隨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