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泰三年(寧宗慶元七年後,改元嘉泰)三月。巴北成州。
成州位於大宋帝國利州西路與京西南路之間,北靠秦嶺山脈的饒風嶺,南接沔州及興元府,西去階州、西和兩州,不上數百裏地更可遠達今日的青海省西寧市,東向鳳州,卻是遠離南宋都城臨安。
成州地北貧瘠,出城之後直至饒風嶺下全是一片沙礫土石,自古以來便無人煙,如今隻在上麵整整齊齊地搭建著幾百座茅屋。出城向南有千頃沃野可供耕種,並有嘉陵江分支流過,灌溉便利。城南良田這幾年經過成州官府的大力墾荒,倒也粗具規模,隻是除了府兵屯墾的那數百畝田地而外,其它民田皆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散布其側,尚且不成氣候。
城南二百裏地左右的吳村住著一戶小小人家,連家主張大節在內不過五人而已,可用勞力也僅三人,今年卻向成州官府租種了三十畝地。
去冬以來,成州雪少雨稀,本來又是一個大旱之年,但成州官府已在去年修成一道引水渠,恰恰距離張大節的莊稼地不遠,這不由得張大節不動心,正打算咬咬牙豁出去上一年的收成不要,請催稅甲頭來家裏吃頓飯,順便打聽一下這個取水費究竟所需幾何,沒想到新年剛過,官府便派人下來篩鑼通告,不僅取水費一文不收,官府還將在渠邊構築一個大型水車,任憑農人自行取水,而農人隻需承擔水車的運轉維修費用即可。
這可讓張大節樂翻了天!
說實話,水車是什麼東西,張大節還沒搞明白,隻是從官府來人的通告中得知,無論距離遠近,水車都可送水到田,而且水量多少可以任意控製,要它怎樣便怎樣。這下子張大節也不去理會什麼甲頭了,趕著在春耕開始前,帶著家裏所有的積蓄進了一趟成州城,先是向官府備案,在來年租種三十畝地的合約上畫了押,接著便從城裏最大的那家“成記鐵鋪”買回來兩把精光閃閃的鋼頭犁鈀。官府對這種家夥什已經宣傳了一年多了,張大節遷來不久,以前還心存觀望,不敢下這個狠心,如今見官府當年的承諾都一樣樣兌現下來,又看別人用得眼熱,心說大兒子當兵吃糧,二兒子和小閨女還不到花錢的年紀,大不了我老兩口再背上幾年債,是好是歹就賭這一把了!
眼看明天就要開始春耕了,張大節晚上睡不著覺,手裏拿上還沒用過的鋼鈀,在月光下摸黑走上渠岸,倚著剛建好的水車坐在地下,耳中聽得車葉呀呀,水聲嘩嘩,一顆心漸漸踏實下來,上下眼皮也打起了架。迷迷糊糊之中,心裏還轉著一個念頭:誰敢來打這寶貝水車的主意,就先要了我這條老命去!
張小虎早上起來沒見到爹,隻有娘在灶下忙碌,問了一聲才知爹是去渠岸上了。他迷迷糊糊地閉上眼,又賴了一會床,直到娘連聲喊他起來,這才捅了捅睡在身邊的小妹,說道:“小妞兒,快起來,娘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