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星輝從藍黑色穹幕間投射而下,將黃河北岸的遼闊平原籠罩於遙遠而神秘的宇宙射線之中。
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地響起,打破了平原上的寂靜。
兩匹馬馳行漸近,在快到一方巨石跟前時停了下來。
馬上一人說道:“就在這裏打尖罷。”
他的同伴簡單地應了個“好”字。
二人翻身下馬,拴好馬匹後在巨石的背風處鋪下兩張氈毯,分別坐在上麵開始打坐調息。
這一入定,時間非短,直到趙洵感覺體內真氣充盈,活潑潑地在肢體經絡間遊走不定,自身呼吸神意已調節至巔峰狀態方才收功。
他剛一睜眼,那邊的歐陽鋒似是有所感應,轉頭看了看他,緩緩地道:
“內功修煉第一大忌就是急功冒進,留下走火入魔的隱患,連我也隻是功行一周天便罷,你卻貪多運行了三個周天,莫非你師父當年沒有警示過你麼?”
雖然星夜朦朧,但並不影響趙洵看清歐陽鋒的表情,隻見對方神色淡淡,似乎隻是信口而言,而這番話也說得中肯允洽,確是內力修行的首要精義。
趙洵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練的是九陽真經,又不是獨臂神尼的趙氏內功,這種佛門神功最不怕的就是走火入魔,有什麼好擔心的,隻有練了“蛤蟆功”那種霸道邪門功法的人才要小心點了。
歐陽鋒等了片刻不見趙洵接茬,隻得自己往下說去:
“我聽你呼吸之聲,氣至黃庭隻是一沾即走,離那龍虎交會的大關口始終差著一步不得突破,此時隻可循序漸進,慢慢蓄積真氣進行導引,再沒有個瞎打亂撞的道理。這其間的分際最難把握,你若願意聽時,我可將其中竅要講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趙洵仔細看了看歐陽鋒的臉色,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睡前玩笑,他也沒說願意還是不願意,謹慎地問了一句:
“為何想起要指點於我?”
歐陽鋒默然半晌,回了一句道:
“睡罷!明日還要早起趕路。”說完在氈毯上躺了下去。
其實在內功修煉上,趙洵還就是缺個明師給予指點,現在他的九陽神功已近大成,本來若無外力相助,他再勤修個十來年,等內力蓄積到一個臨界值時必然能夠突破,那時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這也符合當初寫下這部經書的那位高僧的原意,可是趙洵熟知後世故事,當年張無忌也隻是練了五年多就神功告成,雖然運氣成分占了很大一塊,但是間接證明了並非沒有速成的法子,這就像是築壩攔水,與其等待水位上漲衝垮堤壩,倒不如先就挖下一個更大的池子,那時再去蓄水就是事半功倍了。
在這種時候,多聽聽過來人的建議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問題在於,趙洵也同樣很清楚西毒的德性,從這個人嘴裏出來的話,能信嗎?
第二日午間,二人棄馬乘船,沿著汾水的一條支流往平陽府方向駛去。
船借風勢,行得極快。
坐於船頭的歐陽鋒打量兩岸風景,陽光明媚青山綠水,讓歐陽鋒沉鬱了多日的神色有所鬆緩,不再是那麼緊繃繃的了。
見趙洵也出船艙來透氣,歐陽鋒瞥了他一眼,忽然道:
“蒙古人叛亂,你這個趙王的姑爺卻在此處偷閑,不怕趙王怪罪麼?”
說實話,歐陽鋒此問正是趙洵此刻最擔心的,一旦劄木合與鐵木真合兵,還不知道這兩個人要在蒙古草原上攪出多大的事來,王罕和桑昆等人未必便能製得住鐵木真,而且金國新敗士卒疲弊,國力又多年空虛,能否在邊關抵擋住蒙古人的鐵騎都是兩說的事情,又趕上寧宗他老人家也來湊熱鬧,暫停宋金和議的執行,看樣子是打算拒不交出那些火槍火炮了,這讓完顏洪烈拿什麼去打蒙古人?
一時間趙洵還真是為我煌煌大金憂國憂民得不行,至於趙王怪罪什麼的那是一點兒都不會放在心上,長歎一聲道:
“我能做的也無非如此而已。事已至此,我還是先替你了結這回事再說罷!”
歐陽鋒微微點頭,似是對趙洵的回答還算滿意,說道:
“便是你心中怨恨,也怪不得旁人,誰叫你當日放跑了那個小賤人?否則的話,此刻你就是在中都主持大局了。”
趙洵正色道:
“就算再來過一次,我還是會讓李姑娘逃走的。先說清楚,你我當日約定,隻是由我帶你找到李姑娘便罷,到時候你要是向她動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歐陽鋒嗤的一聲:
“若是你二人聯手就能接得下老夫的手段,為何還要從九龍山上逃跑?實話告訴你,我跟你去終南山,就不怕你那裏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