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啊”的一聲,連忙問道:“二師父,消息確實麼?”
朱聰道:“不錯,後來我親自去探過,確是那奸賊無疑的了。趙洵曾經勸過我們幾次,說是完顏洪烈久病纏綿,形銷骨立,已然不久於人世,請我們不必再和一個病重老人為難,大家聽了也覺下不去手,便隻索罷了。”
郭靖嘿然不語。
大仇人終於斃命,可以說一塊心事已了,雖然可惜未能手刃仇敵,但想想完顏洪烈最後的日子也未必好過,倒是病痛折磨替自己出了這口氣。
朱聰續道:“……閑居汴梁之時,榮王便請我赴桃源縣一行,拜見一燈大師,並交上一封書信……”
這時一燈說道:“阿彌陀佛,下麵的事情,就讓老衲來說罷。”
朱聰忙道:“正是,還請大師明示。”
一燈不即解釋,卻轉向歐陽鋒,說道:
“歐陽居士,當日趙居士送來的這封書信其實與你有關,或者說與你修行的那門‘陰陽逆轉’功法有關,你可想聽麼?”
歐陽鋒心中一凜,喝道:
“段皇爺,我敬你身份武功,不想指你虛言妄議。我修行的明明是九陰真經!”
一燈長眉軒起,臉上流露出幾分悲天憫人之色,道:
“阿彌陀佛,看來歐陽居士墮人算中尚不自知。我隻問你,最近半年來,你是否覺得陽維諸脈經氣失調,溶溶不能自收,又有足少陰幽門、肓俞二穴,每日醜申二時如有萬針攢刺?此時症候或許並不明顯,但以歐陽居士之能,當不至於察覺不到。”
此言一出,登時在歐陽鋒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隻因一燈恰好說出了他心中的隱痛!近些時日來,他身上這些毛病實是時有發作,就算還不太明顯,可也成了他的一大心病。這次他到華山來,論劍是一方麵,而麵見趙洵打聽那部“九陰真經”的虛實以便查驗自身狀況才是更重要的一方麵。
歐陽鋒畢竟城府極深,麵上不露異色,道:“哦,這倒奇了,我身上有什麼異狀,如何會被段皇爺知曉?”
一燈緩緩地道:
“這都是趙居士告訴老衲的。他在信上說,若是歐陽居士能在華山論劍中打敗老頑童而絲毫不顯異狀,那這些話就當是他沒說,隻須恭喜歐陽居士神功大成即可,否則就要向歐陽居士問一句話:你在運功傷敵之後,會否覺得心中欲念大盛難以自製?若是任由這等情勢發展下去,歐陽居士必有一日難逃功力反噬,走火入魔之厄。老衲並未親見你與周師兄交手的情狀,但是方才在山下時,老衲便聽到歐陽居士的笑聲中魔念叢生,隻怕是已然……”說到這裏搖頭止住,似不忍言。
這下子不要說是歐陽鋒了,旁聽眾人無不相信趙洵這番話恰好說中了歐陽鋒的武功弊病所在,怪不得方才他的臉色怪異還咳嗽連連,甚至看著黃蓉的神情也是大不對頭,想必那時他正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感欲念才致如此。
黃蓉一下子羞紅了臉,躲在郭靖身後不願出來,低聲咕噥道:“真是有其侄必有其叔!”
歐陽鋒緘口不言,好一會方道:“趙洵寫下這封信,就是為了讓皇爺過來嘲弄我的麼?”
一燈微笑道:“歐陽居士不必錯會其意。承蒙趙居士抬愛,他覺得讓老衲過來向歐陽居士說破這一節最為妥當,並且日後還須由老衲與歐陽居士共同參詳破解那門‘陰陽逆轉’功法的隱患……”
歐陽鋒一喜,麵色大為和緩,追問一句:“確有破解之道麼?”
一燈點了點頭:“趙居士隨信還附上了一門‘乾坤大挪移’功法,說是由此入手,應當可以找到破解之道,至不濟也能暫時緩解壓製歐陽居士身上的苦楚。”
歐陽鋒聽了大怒:“這卻不是消遣老夫!剛練成一門陰陽逆轉之法就有這許多禍患,又要去練什麼乾坤挪移之法!誰知道幾時方能練成,又能否真有效驗!”
一燈的臉色變得有點古怪,道:“若是歐陽居士不願,那就隻有一條路徑可走……”
歐陽鋒忙問:“如何?”
停了片刻,一燈開口吐出兩個字:“去勢。”
聽到一燈這般說,洪黃等人無不莞爾,情知歐陽鋒是不會走這條路的了。
若是這兩個字從洪七公或是黃藥師嘴裏說出來,歐陽鋒便是拚著受那走火入魔之厄也不會與他們善罷甘休,但從南帝嘴裏出來卻又不同,而且一燈是出家之人,那自是絲毫沒有嘲笑之意了。
低頭熟思良久,歐陽鋒終於長歎一聲,伸手道:“將功法拿來罷!”
一燈從懷中取出一簿絹書,展開遞給歐陽鋒。
那簿絹書上記載著“乾坤大挪移”第一至第三層的心法,正如趙洵所說,由於乾坤大挪移其理是首先激發自身潛力,然後進行牽引挪移,正好可以緩解消耗歐陽鋒修行陰陽逆轉之法時所積累的大量陰陽不調之氣,同時予以轉移釋放。至於能否徹底解決歐陽鋒體內的隱疾,那還暫時不在趙洵的考慮之列。
乾坤大挪移心法極其精微奧妙,歐陽鋒一看之下登時便陷入進去,此時他功力雖高卻還沒達到後世張無忌九陽神功的高度,故此修成第一層心法對他來說並不為難,但是後麵兩層心法就要耗費大量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