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歎紅塵,紅塵笑君半世癡;此情付與青天際,終卻未果獨自愁。了絕紅塵濁氣染,焚寂劍中一世清;萬裏浮雲陰且晴,琴音嫋嫋歸何處?
終南山上,狂風鼓吹著他的衣袖,散亂了他如墨的長發。衣帶翻飛,仿佛是淩駕九天的王者,置身於墨雲之中。
寂寥的琴音從他修長的指間溢出。沒有他相伴的琴音,自是寂寞的。他如是想。嘴角難掩無奈自嘲的苦笑:歐陽少恭,枉你機關算盡,到頭來,卻難逃命運的輪回。仰天長笑。
雷電交錯,刺目的閃電將墨色的天空劃開了一道裂縫。冷不防,遠方一陣驚雷乍響。大雨傾盆而下,濕了少恭的墨發,亦濕了眼眶。
天際一陣紅光閃過。手持焚寂的少年顯現在少恭麵前。該來的總是會來。多時未見,少年的眼神愈加深邃,麵容愈加清俊。隻是為何那眉間鎖得更深了,深的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盡頭。
少恭凝視著眼前曾朝夕相處的少年,微微啟唇,無奈音已沙啞:“屠蘇……”百裏屠蘇卻不答話,緊握焚寂,邁著沉穩的步伐逐漸逼近。少恭停下了撥弦的手指,琴音戛然而止。如此寂寥的琴音,不彈也罷。
一瞬時,紅光劃過少恭眼眸,穩穩地比在了少恭的胸口。百裏屠蘇緩緩開口,嗓音中的滄桑已不再是少恭所熟悉的:“歐陽少恭,你惡事做盡。今日我百裏屠蘇替天行道。”一個字一個字的鏗鏘有力的話語,如同一柄利劍狠狠刺進了少恭的內心。少恭有些恍神:“你最終還是為了天下人而舍棄了我,原來一直是我一廂情願。”
百裏屠蘇持劍的手怔了怔:“我們終歸有著不同的宿命與人生軌跡,造化弄人,權當過往是年少輕狂罷。”“年少輕狂?”少恭冷笑,“往事種種,豈能四字便可抹殺!若是旁人說出此話,我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少恭頓了頓,眼中充滿失落:“但這話是你,百裏屠蘇所說。事到如今,我隻有成全你。永別,珍重。”
百裏屠蘇聽了這番話,愣了愣神。待反應過來,歐陽少恭已將焚寂插進了自己的心髒,噴出了一口鮮血。屠蘇下意識的蹲下身,一把將少恭抱住,責問道:“你這是作甚?”少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你要我死,我便死了。也算是給你與你在乎的芸芸眾生一個成全。”屠蘇有些哽咽:“我帶了龜息丹,本是希望讓你吃下,假死。待這陣子風聲過了,我們便可相守江湖。”
少恭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安詳地笑容:“不必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生已有屠蘇,少恭,一生足矣。”說罷,不帶任何眷戀地將元神散盡。屠蘇掙紮著起身,想留住少恭元神,無奈步履踉蹌,有心無力,隻好眼睜睜看著少恭元神散盡。
屠蘇抱著少恭屍首,喃喃道:“我一直沒有忘記,你為我抵住妖獸襲擊,在我受傷時為我敷藥,我小憩時為我撫琴。與我共奏高山流水,同舞劍俠人生。可你怎麼能先走了呢?怎麼能!”一滴淚滴落在少恭平靜地臉龐上。大雨滂沱,迷蒙中,二人漸漸消失。
相守江湖不如相忘江湖。藍顏知己,一片癡心,終付茫茫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