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冤家路窄
從一場噩夢裏醒來,冷汗襲了一身。
想來當初這相遇果真不是什麼好兆頭,該讓那灰狼給自己算算再出門的,就算沒我插那一杠子那九灼神君想來也死不了。不過這幾百年過去了,倘是那灰狼的屍骨也沒處尋了吧。
如此唏噓了一唏噓前世今生的那些掰扯不清的破事,便覺這昴日星君這幾萬年著實是不曾偷懶的,也著實辛苦的很,還沒來得及再睡一番它已升的比往常高了不少,不由感的再睡下去遲了今日的事兒這上神的老臉也沒處擱了。
換了件白袍就要出門,又想了想這是住在北海的螣蛇那族的小兒子和住在西方大澤的黑蛇一族的二公主成婚的大喜日子,這袍子未免太素淡了些,隻得再在外麵罩了件暗紫的外袍又束了一束長發,自覺合了些禮數這才捏著前幾日才送來的喜帖兒出了門。
剛捏了個訣去上雲頭去北海,就看見四海八荒的大小神仙流星似的都奔著那北海去了。不由感歎一番這幾百年想必螣蛇一族又興旺了不少,連娶個媳婦兒都這麼大排場。
怕遇了什麼熟人又客套一番,扯著我講些什麼這成親的二人的曲折往事多麼不易才走到一起,灰狼給的話本子看多了便對這些才子佳人良偶天成的故事失了興趣。隻得將雲頭拉了拉,又捏個隱身的小訣避了人眼,想自在些的去往北海。剛趕了沒幾步,就看見那話嘮子司命神君從十三梵天境中悠悠踏了朵雲飄向那北海,還真是多謝他在我第一次在凡間曆劫時給我在寫得那勞什子命本子,我可是歡歡樂樂度過了這幾萬年裏最開心的幾日。縱使後來因著這命本子又多受了幾千年的罪過,這情我也仍是得承著的。雖不知這司命星君是為了何番,卻是謝一謝他也不為過的。垂首理了理衣襟,正準備在他眼前顯出形來,一抬頭卻瞧見那麵癱的神君,真是冤家路窄。感歎了一番,卻隻得訕訕隱了行跡去落下雲頭來。
初初下來時落在一處山頂上,四處看了看覺得這地方甚是眼熟。北邊有條小河潺潺的很,再遠的地方從山峰到半山腰有成瀑布狀的藍紫色花,腳下到南邊都是無盡的青草,長長的枝葉搖晃,能夠輕易的隱藏一個人。東邊的山頂有個猴子狀的石頭一動不動好像已經蹲了幾萬年。
原來我竟落在了翠華山,那灰狼所說的過他的家。
他還真是翠華山搬過來的。
四處轉了轉,循著他說的路子從山頂下到半山腰,又循著半山腰的山洞七拐八拐,這一路上仿佛滿滿都是那灰狼的味道。終於找到一處硬邦邦的小洞,據說下麵埋著他的酒,使了個小術法戳了戳地麵,除卻上層的硬泥和中層的濕泥下麵確實有個東西。拿了幹枯的樹枝挖了好一會,才把那個深褐色的酒壇挖出來。
毫無忌諱的坐在被掘的好像兔子窩一樣的泥土堆上,拍了拍泥土揭下酒封。濃濃的酒香味熱情的撲進鼻子裏,我舉了舉酒壇灌了一口,覺得火一樣的水酒直燒進細細的喉嚨。它幾千年了,也不改其烈。
這酒其實粗糙的很,並不像從天虞山回來之後喝的那些酒一樣甘醇清甜。它隻是烈的像火。
倒是符合那灰狼的性子,粗粗糙糙的從不追求什麼細膩綿長,卻也不惹人惱。想起他來不由得挑開嘴角笑笑。
大灰狼曾經說這是他家裏人為了紀念他的出生埋下的酒。到今日已過了三千九百二十五年,若不是他家人有獨特的術法保著,這酒怕是連酒壇也爛光了。隱約記得他死的時候拽著我的衣袖跟我說:“一定要記住,我活到現在是三千六百七十一歲。跟你說過很多很多次了,不要總是覺得我是個千年的老妖怪,跟你比起來我年輕的很,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是玄月十八,你卻總是不記得我的歲數。”他咳出一口狼血來,“還有……還有你看現在的我帥不帥?……”他咧開了嘴,滿嘴的血腥味,原來狼血確實要比人血腥氣重些。
我被他的血氣熏得頭暈腦脹,隻覺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平心而論,這灰狼的化身還是很英俊的,肌肉結實,身材勻稱,眉眼都生的極好,沒有失掉他作為一隻狼的英武。護在掌心的狼毛也不紮手,隻是溫軟。